覃初柳呆呆地站了很久,直到谷良在她身后大喝了一声,她才缓过神来。
她盯着谷良看了许久,直看得谷良不好意思起来,一张又凶又老的脸上红晕慢慢铺散开来,覃初柳才放过他。
“走,谷良,跟我进屋!”覃初柳说道。
谷良跟在覃初柳身后,心里惴惴不安,刚刚覃初柳的眼神实在太复杂,里面有探究,有怀疑,有不可置信……
在这样的目光里,谷良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只能任覃初柳剥开他面上一层一层的人皮,直至露出里面最真实的自己。
进到屋里,覃初柳把纸笔拿出来,铺在炕桌上,认真地写起来。
谷良也认字,这个时候却不敢凑到覃初柳身边去看,只老老实实地坐在对面等她写好。
终于写好了,覃初柳吹了吹墨迹,等干的差不多了才递给谷良,“这是卖身契,你若是想在我们家待着,就签字画押,若是不想留下……”
“那个,柳柳啊,我是要等到辽河郡的战事停了就走的。”谷良赶紧解释,他可不想卖身为奴。
覃初柳点了点下巴,示意谷良去看卖身契,“上面的卖身期限空着呢,你可以自己填上去!”
“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事才能结束啊”,谷良为难道。
“你不是一直很关注战事吗?那就估摸个大概的时间,总之这卖身契是一定要签的!”覃初柳毫不退让。
谷良也看出古怪来了,覃初柳怎地突然对他改了态度,莫不是自己刚刚对隼欺负高壮视而不见惹她生气了。
这样想着,谷良的心倒也安下些,知道症结在哪里就好,他也好对症下药。
“柳柳,不是我怂恿隼与那人为难的,实在是那人身上煞气太重,隼才警惕……”
“谷良,我不想与你废话,你若是不写卖身契,马上就走人,左右你的伤也好全了。”覃初柳打断谷良。
覃初柳知道,若只是让谷良在上面签字画押,不拿去官衙里做了备份,这卖身契就是形同虚设,就跟之前傻蛋的卖身契一样。
她只是非常不喜欢别人欺骗她,想要给谷良一点儿教训。
早前在太平镇上被蒋氏父子追的时候,他不说他会功夫,就是刚才,他闻声追隼的时候,也是平常人跑步的样子。
郑掌柜没有理由欺骗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从头到尾,这个叫谷良的少年,都没有说实话!
谷良垂头思索了起来。他在初初接到任务的时候很惊讶,让他来看护一普通农家,他觉着甚是大材小用。
不过这几日在覃初柳家待下来,他却一点一点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没有血雨腥风,没有打打杀杀,没有尔虞我诈,就算是最普通的妇人间相传的八卦,他也觉得很有趣。
在这段日子里,让他最惊讶的,莫过于覃初柳了,比他还小上好几岁,做事却比大人还要稳重。
小小年纪和永盛酒楼的大掌柜谈笑风生,轻轻松松就可以拿到永盛的三成红利,这样的事情,他自问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现下想来,主子让他保护这一户农家,只怕是为了挡人口舌,主子真想让他看护的,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吧。
谷良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下这小姑娘正逼着自己卖身呢,这卖身契他是签还是不签呢?
覃初柳也不再多话,让谷良自己做决定。
好半晌,谷良才咬了咬牙,拿起炕桌上的笔,写下了卖身的期限,又重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左右是主子派过来的任务,早晚有主子善后,他还怕什么!
覃初柳拿过卖身契仔瞧了瞧,眉头微皱,似乎还不满意,谷良的心登时便提了起来。
“就算只卖身三个月,这手印儿也是要摁的!”覃初柳把卖身契还给谷良。
谷良任命地摁了手印儿,覃初柳这才满意,脸上有了一点点笑意。
等上面的墨迹都干透了,才从袖袋里又拿出了一张纸,两张叠放在一起收了起来。
谷良觑了覃初柳拿出来的纸一眼,在大大的卖身契三个字后面,他竟然看到了傻蛋两个字……
顿时,他的心里就平衡了,好似,自己能卖身给覃初柳,也是极大的荣幸般。
覃初柳收好卖身契,抬头就见谷良笑得比三月的春风还和煦,有点摸不着头脑。
转眼就进了腊月,虽然还有一个月才过年,但是安家村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这一日元娘正和梅婆子商量着要置办的年货,覃初柳则在一边挨个记下来,打算过些日子一起去镇上买回来。
现下家里的日子也不像以前那样紧巴了,过年自然是要好好张罗张罗,不跟别人家比,但是该有的也总得有不是。
正商量过年家里需不需要买肉的时候,安禄来了,还带了他的长子安青山,也就是安大宝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