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攀爬的高度上升,他从纵跃的人影中看出,与无头人争斗的竟然是周天师。周天师确实是高手,比那无头人更高的高手。但无头人却与他能相持不下,这是因为周天师的技击之法虽然高明,却是练技法,也就是技击中春秋技中的春技,中规中矩苦练而成。而无头人却是杀技法,也就是秋技,除了下苦功练习,还经过多少实战和杀戮。所以周天师虽然技高一筹,却拿不下无头人的经验和凶狠。
余小刺错愕了一下,他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现在上去。坐山观虎斗的话,自己的位置虽然最好,不过处境却危险些。要是现在爬上去的话,又难保那两个不会先解决掉自己再分高低。
也就在这错愕间,上面的绞盘发出一声怪叫,紧接着,余小刺,柳儿,连簸匾筐和簸筐中的五侯,再次快速下坠,速度比刚才那一次更加迅疾。
绞磨碎裂了,两个高手的争斗导致了绞磨的碎裂。人在簸筐中,有草谷下面的稀泥缓冲,虽然不会被摔死,但那陷人不拔的稀松淤泥,木石堆那边正在积蓄压力的洪流,以及随时都会崩塌的木石堆,哪个都是会瞬间要了命的。
绞盘的横担很凑巧地卡在谷顶的边沿上,所以柳儿的簸筐没有坠到底,离着那些稀泥还有两人多高。
余小刺的高度下降得很多,不但是随着绞盘下坠,而且绳子上也攀爬不住,一下子下滑了好几个人的身位。双手磨得鲜血直流如有火灼,同时还被谷壁支出的一些碎石撞得晕头转向金星四冒。但就是在这晕乎间,余小刺似乎看到一件东西,一件自己非常熟悉的东西。
“那里,在那里!我们荡过去。”余小刺很兴奋。柳儿有些不明白他的兴奋。
“用力荡!”余小刺在用力,他的目标是越过正下方的一片稀泥,到达远处的一丛茂密绿草。柳儿也在用力荡,她的目的就是要让余小刺达到目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眼下这情形,余小刺的目的只可能是保存生命的希望。
“哗——”就像是满桶的水被颠泼了出来一样,从木石堆的顶端泼出一片漫溢而出的水花。但这片满溢的水花委实大了些,冲落而出的力量也绝非已损坏的绞盘横担所能抗衡。所幸的是水花落下时,柳儿们的簸筐正在往外荡,于是随着横担的断裂,水花的冲劲将他们远远送出了泥泞的范围,摔落在一丛茂密草叶中。
第四节 跃天涡
撞得也疼,摔得也疼,柳儿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就是这里!哈哈!哎呦!哈哈!哎呦,在这儿!”余小刺虽然也疼得龇牙咧嘴,可是兴奋感远远压盖过了疼痛感。
“是它!”柳儿终于也兴奋起来,她也看到了草丛里那件余小刺熟悉的东西了,是铜船,余小刺的铜船。
入到此地之前,祝篾匠让余小刺将铜船滚藏到草沟之中,并且指定了位置,此时竟然成为救命之器。是那篾匠懂得先知先觉?不是!是篾匠知道这草沟是主洪道。沟谷之中有水,最先就是在主洪道中,有水,当然就行得船。就算是没水,回头往外逃脱,为躲避拦截,很有必要利用隐蔽的草沟行动,那是说不定还能顺便找到铜船带了出去。
这时的草沟中就有水,虽然目前还不算深,但浮起这铜船让它随流而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等三个人都到了铜船上,他们这才意识到,凭着眼下水流的动力,要快速远远逃离即将倒塌的木石堆,避开洪流的冲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要划没桨,要撑没篙,要摇没橹,要想让铜船提速,只能是从船两侧用力拉没被水没顶的密草。
柳儿和余小刺发疯般地拉着水中的草,也不管其中有锯齿的草叶将手掌割划得鲜血淋漓,给浑黄的水点染上些殷红。
铜船虽然移动了些距离,可还是晚了,木石堆顶部的巨石开始往下滚落了。第一块巨石滚落后,掀起的水浪差点没把铜船颠翻。第二块巨石滚落时,重重地撞在铜船的尾部,发出一声金钟般的亮鸣。这一声巨响甚至将昏迷着的五侯都镇醒了。也是从这一刻起,柳儿他们放弃了努力,只是死死抓住船上的固定物,稳定住自己的身体。
很幸运,柳儿他们放弃努力是因为不需要努力了。第二块巨石滚落而下,将他们的铜船飞一般地击出很远很远。接着连续几块大石和巨大树干滚落而下,撞击在铜船上,为铜船加以了极速远行的动力。
的确是很幸运,他们此时是在余小刺天下少见极为牢固的铜船里,这要是换个木船或者还是在簸筐中,能否保证筋骨皮肉的完整就很难说了。
而最为幸运的是,木石堆垮塌了,但只垮塌了顶端的小部分。垮开口子中的水流直冲下来,真如同天河决口一般。但此时落下的水柱已经不会把铜船直压在水底,因为铜船已经离开木石堆坝好远好远了。而冲下来的水汇聚成的湍急水流,让铜船像是只得水的鲤鱼,在水面浪尖纵跃戏耍。
铜船的自如奔行还因为它上面有个操船高手余小刺在谨慎操纵着。
而稍稍放下点心的柳儿此时正聚气凝神,用她清明的三觉搜索周围一纵即逝的景象,她感觉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牵引着她……
清明的三觉最终没有发现要找的东西,却隐约发现一侧的沟沿上有许多身影在奔走腾跃,始终紧追着自己的铜船不放。其中最熟悉的身影莫过于周天师,而几乎与之并驾齐驱的是很显眼的一把黄油纸伞。
铜船的速度越来越快,铜船的高度也越来越高。草沟中的水位在迅速上升,看来除了木石堆垮塌得更厉害的原由,肯定还有其他什么地方的洪流也汇入到主洪道的草沟里来了。
随着水位的快速上升,水流也变得怪异起来,不断有回流和漩涡出现。余小刺没有桨篙,只能借助五侯的朴刀来调整铜船方向,现在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了。
柳儿没有关心余小刺的状况,她觉得已经到了这船上,已经落到这份上,所有一切只好听天由命了。
不关心船上的人,就有心情注意岸上的人了。她看到随着水流船速的变急,随着沟沿地形变得险恶,岸上能跟上铜船的就剩下周天师和持黄油纸伞的无头人了,但他们两个与铜船的距离也是越拉越远。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隆隆”声。随着这声响,从木石堆的那个位置,水流涌起一个高高的波,像座小山般直往已经离得很远的铜船追了过来。
木石堆彻底垮塌了,积聚的洪流完全释放了。
余小刺和柳儿都听懂了那声音意味着什么。
“快!得想办法靠上沟壁弃船上岸!”虽然余小刺嘴里这样说,手中却没有使多大劲,他心里清楚,失多大劲都是白费,在这样的激流下,刚才那些话只是痴心妄想。如果老天注定他逃不过今日死劫的话,他还是情愿死在自己这条铜船上。
“稳住,保持方向,不要急着上岸。”柳儿清明的三觉当然要比余小刺获知的多许多。“后面波子虽然又高又急,却只有一个高波,顺过去也许就没事了。”
柳儿说得没错,后面只有一个波,虽然距离柳儿他们的铜船越来越近,但要追上他们也并非容易的事情,因为这个水波的前沿力量拱推着铜船,提前让铜船加速了。
就在水波极速追赶铜船的时候,沟沿上紧随铜船的身影也发生了变化。持伞的无头人落到了后面,周天师也落到了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绛紫色身影赶到了最前面,这身影简直就是在腾云驾雾似的,不断在加速,很快就超过了飞驰的铜船。
“掌教天师!”“水油爆!”柳儿与余小刺都看到了身影,因为此时的水位离草沟的上沿已经只剩两丈多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