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哲低着头靠在墙角,置若罔闻。
“柯哲?”南岑又轻声唤了她一遍。
像是才反应过来听到她讲话一般,柯哲插在兜里的手动了动,抬头,眼神还有些木然。
“吃饭了。”
“嗯,”柯哲清了清嗓子直起身,顺势把手里长方形的纸袋递过来,说,“照片。”
“哦好,谢谢。”南岑朝她粲然一笑。
两人重新一前一后往回走。
柯哲在前面带路,一反常态地很沉默,南岑踩着她的步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丝毫不受凝滞气氛的影响,继续喋喋不休。
“……今天巷子里多了只新来的流浪猫,还是布偶,唉,不知道这么好看的猫为什么也会沦落街头。”
“……修自行车那大爷可逗了,笑得和花一样上去劝架,结果三个人各说各的方言谁也听不懂谁说话,就这还吵了一个多小时呢,最后还是饭店那阿姨被吵得实在受不了了,出来一顿破口大骂,然后那三个大男人瞬间就蔫了,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哦对了,我刚在厨房门口闻到玉米排骨汤的味道了——你看,林叔其实最疼你了,你想吃什么他都记得,所以你以后不要老气他了嘛,还有……”
“南岑,”柯哲终于忍不住了,停下来转身看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其实你都看到了,是吧?”
“啊,哦”南岑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反应过来她说什么了,腼腆地笑,“是看到了一点不该看的,嘿嘿,他们好——”甜啊。
“恶心的是我,应该被唾弃被谴责受尽冷眼的都应该是我!”柯哲脑子里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断了,揪着头发蹲下来,再压抑不住情绪。
“求求你不要说他们……没有他们我什么也不是,我早就死在那个冬天了……”她哭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求求你,真的求求你……他们是我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不是变态,不是怪物……我求求你,求求你们……求求……求求……”
柯哲不知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红着眼一个劲地捶打自己的脑袋,语不成调。
南岑心疼极了,蹲下来想抱她,但柯哲现在太脆弱了,她轻轻一碰她就倒了,狼狈地坐在地上喘不过气,但好在终于不自残了。
南岑干脆顺势也在地上坐下,这次轻轻松松扣着人的脖子把她搂进怀里,一边轻轻地给她擦眼泪,一边柔声哄她。
“不会呀,怎么会有人说林叔和唐叔是怪物呢……要真有人说,我当场把他的牙打掉。”
她凶巴巴地,曲着胳膊给她展示自己小细细胳膊上的肌肉,还硬要拽着她的手来摸。
她拍着她的背,一句一句温柔地哄,直到怀里人的生理抽搐越来越小,奔溃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柯哲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过激了,但林隽和唐其铮真的是她的逆鳞,她怕……怕以前那个事情重新上演——她再承受不起那样的折磨了,尽管那铺天盖地的谩骂没有一句和她有关,但那痛苦却是翻倍的,甚至是指数增长的,只因一切都因她而起——
她无法原谅自己,至今。
但南岑的怀抱实在太温暖了,温暖到她有些失神,压在心底好几年的郁结忽然就不想再压了。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柯哲低低地喃了声,也不等她点头,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她想,她是愿意听的。
……
林隽和唐其铮也知道自己情况的特殊性,本来没打算领养孩子的,更别说还是个女孩儿。
柯哲的出现是个意外,91年的冬天,那时候他们还不住在陵都,大雪,唐其铮像往常一样去扔垃圾,返回的时候忽然听到细微的婴儿啼哭声,他愣了下,原地站着又听了会儿,那声音却又不见了,他以为自己幻听了,摇了摇头往前才踏出一步,那声音又重新出现了。
这次洪亮不少,他确定不是幻觉,凭着良好的听力轻轻松松从草丛里翻出一个不足岁的孩子。
就裹了一层薄被儿,小脸冻得发紫,气息微弱极了。
唐其铮骂了一句杀天刀的,把婴儿裹在大衣里匆匆往回跑。
林隽见他去了好久不回来,又急着用盐,换了鞋往出走的时候两人在大门口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