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我正看着院里地上稀稀拉拉地钻出的几个青草尖,感慨着不可知的人生,要是几年前有人告诉我,我会穿越时空回到康熙年间,我准会以为他发烧说胡话,可现在……摇摇头,既然回不去了,就认认真真地过自己的日子。
拿出十三送的竹笛,缓缓吹起《橄榄树》,心绪渐渐宁静,知道自己的技术实在是不堪入耳,会吓到人,所以总是独自一人时吹着玩儿,一曲终了,正待收起竹笛,却听十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ldo;自打送这笛子给你,从未见你吹过,正疑惑你是不是不会呢。&rdo;原来刚才吹得入神,竟没看见十三悄然走进院子。
笑笑不语,顾自收起笛子,倒杯茶给十三,神思却还恍惚在刚才的心绪中,十三喝着茶,打量着我:&ldo;在想什么?神思恍惚的?&rdo;摇摇头,简单地说:&ldo;没有,只是才刚吹竹笛,没回过神来。&rdo;
十三没作声,放下杯子,过来拉住我的手,皱着眉道:&ldo;吟儿,昨儿皇阿玛召见我和四哥,又给我们安排了差事,一会儿皇阿玛还要召见呢!&rdo;有差事?有差事是好事啊,说明皇上没有忽略他,对于十三来说,这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啊,怎么倒是怅然若失的呢?见我研究地看他,他回视我:&ldo;只是,这回要出京到安徽视察河务,要好几个月呢!&rdo;原来如此,心里感动,嘴上却是笑话他:&ldo;原来爷竟怕出门,敢不是怕叫人拐走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没羞!&rdo;伸手羞他的脸,十三被我这么一闹倒是笑开了,伸手也来呵我的痒,躲闪中被他拥入怀中。
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我心里却是无法轻松: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安徽之行之后,十三和四爷开始真正卷入阿哥间的党争,兄弟之间的大位之争日渐激烈,十三也将渐渐成为那个漩涡中的牺牲品,而这一切都不是我能改变的,不由微微一颤。十三审视着我:&ldo;吟儿,你在怕什么?&rdo;不知怎么回答,于是撒赖地笑笑说:&ldo;我是怕……几个月时间好长呢!我怕我会不知不觉……忘了你嘛!&rdo;
看着十三瞪圆的眼睛,我忍不住好笑,朝我威胁地做了个张牙舞爪的样子,转身走了‐‐皇上召见的时辰到了。
因为胤衸已经上南书房读书了,景阳宫里冷清了不少,我和素纨的差事又不多,无聊极了,我挖空心思找些有趣的事来打发时间。一日想到一个点子,便要小喜子去御膳房找一些鸭子腋下的绒毛来,用滚水煮得透透又试着用硝动物皮毛的法子给这些鸭毛脱脂,装在纱袋里晒干,收起来。素纨每每见我折腾这些就摇头,直担心我的这番作为让同居一室的她也染上浑身的鸭毛,却还是想尽办法帮着我找鸭和鹅腋下的绒毛,说是要看看我到底能出什么幺蛾子。
正当我满脑子飞舞着鹅毛鸭毛的时候,一天,十三和四爷来了。十三到景阳宫是人人习以为常的事,可四爷也来了,却又大不寻常,何嬷嬷差了个小太监飞奔来小屋报信。
听了小太监的话,我赶紧将手中一批刚晒干的绒毛放进我特地准备的大口袋中,所以当四爷和十三进来的时候,我正手忙脚乱地将口袋扎好放在炕角,跳下炕请安行礼。四爷还是淡淡的,可声音里有一丝掩不住的笑意,诧异地抬头望去,却听见十三的大笑:&ldo;吟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头上究竟是什么?&rdo;说着,从我头发上拈下小小一团雪白的绒毛。我晕!真是纨绔子弟,连鸭毛都不认得!看看旁边的四爷,咽下嘴边的那个&ldo;笨&rdo;字,翻翻白眼,郁闷地说:&ldo;是鸭毛和鹅毛啦!&rdo;这下四爷也忍不住惊呼出声:&ldo;鸭毛?鹅毛?丫头,你又在玩什么新花样?&rdo;
&ldo;等奴婢的花样玩好了,四爷就知道了。现在呢,恕奴婢先卖个关子罗!&rdo;边说边给那两位爷上茶:&ldo;四爷今儿屈尊到奴婢的蜗居,不知有何赐教?&rdo;
&ldo;丫头,你自进宫就呆在景阳宫,也呆上有三、四年了,想不想换个地方,换个主子?&rdo;四爷沉吟半晌,突然问道。怎么无缘无故突然问这么个问题?我不由看向十三,却见他一脸紧张的神情直盯着我,看样子他们兄弟两个开始部署将我往十三身边挪了。可胤衸今年已经七岁了,他的生命行将结束了,我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但我总不能这样跟这两位说吧!
微微沉吟片刻,我说:&ldo;四爷,您知道的,十八阿哥素来对奴婢不错,奴婢要是就这么走了,恐怕十八阿哥的日常起居会不习惯。&rdo;四爷瞅了我移时,缓缓地说:&ldo;十八弟如今也上书房读书了,也不是小时候光顾着淘气玩的时候了,身边换个把伺候的人,应该也没什么大碍。&rdo;十三在旁连连点头。
我低头思忖一会儿,抬头对四爷说:&ldo;四爷,奴婢是想,等过一、两年,奴婢慢慢地选个办事仔细的丫头,□得她能伺候十八阿哥周全了,那时候再劳烦爷费心安置奴婢,也成全了奴婢做事有个善始善终。四爷瞧着可成?&rdo;四爷听得极为专注,深不见底的眼中闪动着一丝欣赏,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只是十三有些怅怅的,四爷拍拍他肩膀,笑着冲他点点头。
&ldo;谢四爷成全奴婢。&rdo;我赶紧行礼道谢。四爷笑道:&ldo;慢着,丫头,这事我是成全了你,可你也得成全我做个言而有信的人哪!&rdo;我?成全四爷?言而有信?有没有搞错?见我一脸的迷惑,十三得意地笑了:&ldo;过后你自然明白,现在只有说你答应不答应了。&rdo;转头看看四爷,也是一脸莫测高深的笑,只得行礼:&ldo;奴婢遵命就是。&rdo;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是踏进了这哥儿俩设的圈套中了,瞧十三那份得意!
旅途
望着枝头隐约可见的嫩芽,感受着不在萧瑟的空气,虽然觉得春寒料峭,可毕竟春天来了,由于天气仍然寒冷,驿道上除了我们一行之外,并无其他路人,目光所及都是大同小异的景色,我悻悻地放下车窗口的帘子,不去看前面马上十三得意洋洋的身影。
前几日,德妃突然到密妃那里开口要她帮个小忙,说是十三和四爷不日将奉皇上之命南下视察河工,因是出远门办差,又是穷乡僻壤的,四爷又不想招摇多带伺候的人,德妃怕小厮们不如丫头仔细,所以一心要找个稳妥仔细的丫头跟去才放心,想来想去竟是湘吟点子多,人机灵,做事仔细稳妥,想跟十八阿哥借了去。德妃另从身边选两个贴身丫头过来替湘吟的缺。又送上一堆礼物,连说带夸的,把个位份不高的密妃搞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即便心中不愿也不敢回绝,何况进来德妃与之交好,令她在宫中地位提高不少,心中早已千情百愿的,且胤衸又上南书房了,白天甚少在景阳宫,她也乐得做个人情将我&ldo;借调&rdo;出去了。
何嬷嬷叫我过去说这事的时候,我才明白那日四爷说的要我成全他&ldo;言而有信&rdo;的意思,八成这事是十三的主意!其实对我来说这是件无可无不可的事,主子有命,奴才自然得遵命,何况我这么惹人注目也不是第一次了,即便没有这次借调,宫里的、各阿哥们的发达的情报系统都也早已经知道十三和四爷对我的另眼相看了。换而言之,我早已不知不觉地,慢慢地卷入了权力斗争的漩涡中,成为那盘棋中的某一个子了,只是,现在还没有到动我的时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