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子,老十三前所未有的消沉让我惊异与湘吟这个小丫头在他心中的份量,向来听话的老十三破天荒第一次对我的劝告置若罔闻。为了老十三,我亲自进宫去见她,虽然不知她和胤祥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显然症结在她那里,解铃还需系铃人。
听我讲了胤祥自初见她之后的种种用心良苦的甜蜜和痛楚,她泪流满面。未及再说,十四弟来了。这十四弟虽和我一母同胞,却素来与老八他们亲厚,此事自然不便让他知道,便随口假说是为了给额娘办年礼,找湘吟丫头问话的。
几日后,亲自入宫跟景阳宫的掌事嬷嬷告了假,接了湘吟到四贝勒府。因是拿娘娘年礼这一题目说事儿,自然也要做些文章了。却不料这丫头的心思还真是灵透,对额娘的品性喜好也好似颇为知晓,想的点子既显出额娘身份的尊贵,气度的恬淡,也显出儿子媳妇送这份礼的精心和孝心,难得的是还让额娘能时时瞧见,体念到我们这份心。真个是面面俱到!不由得称赞一句,却听见那丫头恍神间脱口而出的率真话语。这份天然不加矫饰的率真不禁让人耳目一新,想来老十三当日也是为此心动吧。
到了府门前,那丫头一派从容地打量我的府邸,眼中没有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艳羡,却似鉴赏一件巧夺天工的玩器一般,神情间有一抹欣赏。忍不住问她觉得怎样,&ldo;奴婢觉得四爷府第毫不奢华,自有一种内敛、沉稳的大气。&rdo;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我平白有一种知己之感,这份见识,的确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有的。
既是做文章,自然要做全乎了。进府后先去的那拉氏的屋子,要这丫头照她说的插屏大小画梅兰竹菊的花样子,自坐一边喝茶等着,心中想着与此无关的琐事。待画好了红梅傲雪图后,不由心中赞叹:这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花样子啊?分明是一幅大家手笔的画作。那梅花虬劲的枝干,翩若惊鸿、疏密有致的姿态,胭脂似的花朵竟还衬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傲霜斗寒,笔力雄浑,显得分外神完气足。听胤祥说她读过书,却不料有此才华。前几次只觉这丫头风骨傲然,不流媚俗,今日方觉其才华横溢,胸中大有丘壑。胤祥好眼力!
待到四幅图齐齐摆在面前,突觉这四君子的品行与那丫头的品性颇有相似之处,难怪画得如此传神。与那拉氏对视一眼,看来她也极为满意,眼中满是惊叹。没成想初时以此为题目做让丫头出宫的文章,却不料此刻这丫头却真的做了如此绝好的一篇文章!真真令人刮目相看。我和那拉氏都决定给额娘的年礼就照此办理了。看得出,那拉氏对丫头也很是欣赏。
让秋桐带着丫头去了胤祥候着的书房,早已下令家中人等不得靠近那院落。过了半个时辰,慢慢起身行至门口,正见尹祥与那丫头紧紧相拥,满天阴霾顷刻消散,这一阵子来头一次见胤祥笑得如此灿烂。这丫头倒不好意思了,抱着&ldo;雪球&rdo;默不作声,毕竟是个姑娘家。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入宫守岁家宴,未入席前,胤祥笑不可抑地拿着一个别致的红纸包给我,说是湘吟丫头替他备办的送我的礼物,还说是我准定想不到这是什么东西。被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来了兴致,打开一看,却是一件小小的红底团花的衣裳,边上还有一根红绸带――给&ldo;雪球&rdo;的?倒亏这丫头想的,别致有趣,大年节下的又喜兴,做得也精致。一笑命小全儿收了,回府交给福晋打理。
直到入了席,我眼前犹自浮着&ldo;雪球&rdo;打扮好的样子,家下的奴才放出去做官的也有几个,兄弟们来往应酬的,每年也收到不少礼物,却是这样最为别致,最得我心,看来这送礼其实不在乎值钱与否,重要的是送得深得人心。
好似印证我的想头,小十八送皇阿玛的年礼就恰好合上这条件。一个普通的灯台经过摆治,硬是比原先亮了好些,虽不值钱,可新奇别致,又充满孝悌之心,难怪皇阿玛把玩良久呢!而这竟然又是出自湘吟丫头之手!显然皇阿玛对这丫头也好奇得很,竟破例叫见。尽管丫头对答谦逊质朴,但言谈中仍是可见其心思灵动,为人明白。这丫头的光彩真是掩不住呢!不由对她赞许地笑笑。
胤祥那使气任性的性子,只怕真得要这个兰心蕙质的丫头才拿得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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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思路有点停滞,所以先写几篇番外,各位老大谅解
又:十三的命运打算根据部分历史写,因为实在不忍心他太过痛苦,也不愿意让他太逍遥了。嘿嘿,不要扁偶~~~
九爷番外
我的皇阿玛是康熙皇帝,我是他第九个儿子。
兄弟多了,性情也不一样,彼此之间自然就有亲疏。我自小跟八哥、十弟处得好,小时候只是彼此投缘而已,渐渐地大了,除了习惯于这样的来往,更多了一些利益上的需要。皇子嘛,那个宝座当然有诱惑了!陈胜、吴广两个泥腿子尚且知道说:&ldo;王候将相,宁有种乎?&rdo;何况咱们是正牌子的龙子凤孙!
这些年跟着八哥,心里明白无论是人望还是才干,八哥都是兄弟中最有希望的一个,自己都跟他相差太远。所以早就绝了那份念头,安安心心帮着八哥朝乾清宫走,只为让自己平平安安做个铁帽子王,不至于被自己的手足逼着吟七步诗。更何况,表妹做了八福晋,我跟八哥之间更是荣辱与共了。
初见到那个叫湘吟的宫女是在康熙四十二年的冬天,我和八哥、十弟刚从额娘宫里出来,在甬道上走着,前面一个宫女低着头直冲过来,一头就撞上了八哥,往后跌坐在地。宫里是个规矩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宫女?真是不知死活。果然老十那个炮仗性子就发了,一通大吼。八哥却伸手将那宫女扶起来,这就是八哥得人望的所在:不论对方是谁,都是一团和气,让人如沐春风。虽然明白,心底却有些不屑:一个奴才而已,至于吗?
没等八哥做完好人,老十就伸手扭住那宫女的下巴不依不饶的。但那女子脸上却没有一般宫女的胆怯,有的只是一种轻蔑,眼中跳动着一簇愤怒的火苗,本来一触即发的怒火在与我对视后竟转为一个恭恭敬敬的大礼,而她的下巴也被她藉这个大礼不着痕迹地摆脱了老十的手指。这女子倒是有几分急智,既解了自己的困,又给了老十一个台阶下。若是遇见个见好就收的主儿,这倒不失为是条脱身的妙计,可谁叫她倒霉,碰上的是暴躁鲁莽、不管不顾又死要面子的老十呢?
果然,下一刻老十就火冒三丈地发作了,刚才那女子的这一招让他觉得在我和八哥面前颜面扫地,见惯了奴才在他面前战战兢兢、逆来顺受的,哪受得了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拒绝呢?可那女子好似并不害怕,下巴颏儿扬得高高的,斜睨着眼,满脸瞧不上的神气,说出的话却是软中带硬的:&ldo;主子这话奴婢不敢当,奴婢是怕自个儿卑微的脸脏了爷高贵的手!&rdo;这份胆气不禁让我暗暗喝彩,倒是有点担心她今天免不了受责罚了。
正想示意八哥止住老十的胡闹,转眼却见八哥似笑非笑地瞅着我,不由为自己的念头暗自惊奇:素来只对美艳的女子感兴趣,普通女子则是不肯略扫一眼的,怎么眼前这个样貌只可算清秀的女子却让一贯对人对事漠然处之的我反应如此异常?思绪纷杂之际,四哥正巧路过,兄弟寒暄之时轻描淡写地就替那女子解了围。什么景阳宫正找得天翻地覆云云,任谁都听得出是特为他解围脱身的说词!连一向清冷端方的四哥都毫不避讳地出手帮她,看来这女子倒是不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