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不胜惊诧地望着她,笑了笑,说道:“姑娘要见俞秀莲?!
你就是早在半年前去,要见她也是不易,更不用说现在,你已经是无法见到她的了!”
春雪瓶:“我远道而来,又以礼相求,哪有不见之理!”
老者诡秘地一笑:“俞秀莲就是愿意见你也不行啦!姑娘你来迟了!”
春雪瓶不由一怔:“她出门去了?!”
老者:“她在半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春雪瓶吃了一惊,这真使她感到太意外了。她默然片刻,才情不自禁地说出一声:“啊,原来如此!”一阵凉风吹来,片片树叶飘坠,她茫然四顾,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夹着些儿哀感,她这才感到眼前浮现出的确是一片秋意。春雪瓶万万没有料到,这样一位江湖上人人钦仰、声名远播西域的侠女,竟已成为古人,再也不会在江湖上纵马驰骋了。一瞬间,春雪瓶竟感到有种倦意突然袭上身来,这是由于对探寻母亲下落的失望,还是出于对俞秀莲前辈逝世的感伤,她也无暇去细想,只想寻个安静的客店好好睡一觉后再说。
春雪瓶辞别老者,又策马进入城内,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住下,要来一些饭莱,只匆匆吃过,便关了房门,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她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隔壁房里传来的一阵谈话声惊醒过来,她还在迷蒙中时,便似乎听到有“俞大姐”和“李慕白”几字传到她的耳里,她不由一怔,赶忙睁开眼睛,从床上支起身来,侧耳听去,隔壁房里正在交谈的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男:“这俞秀莲大姐也真算是命苦的了!她生前孤独自苦几十年,死后还是萧条寂寞,今天是中秋,坟前却无一炷香,一片纸钱,除了我二人去坟前祭吊她一下外,恐怕就没有人会再去坟前看望她了。”
女:“我原也说只在家里焚番化纸遥祭一下就行了,何须迢迢千里来到坟前!可为人行事就是看的一片心嘛!当年我在危难时前去求她,她本已是绝迹江湖多年的了,只为激于愤,还是出面为我二人撑了腰,张了胆,后来又仗义除害,亲手杀了我的仇人,对俞大姐这样的大恩人,她死后我就只在家里祭祭,你想想,我能心安吗!来了后.看到坟前这般冷落,就更觉我二人这趟真可说是没有白走了。”
男:“早知如此,我不用你来提说都会劝你来的。没想到俞大姐竟苦命如此,连个亲人都没有。”
女:“谁说俞大姐没有亲人!德秀峰的德大少爷和德少奶奶在她身边多年,难道不算是她亲人!他二人要不是随他爹爹到西疆公干去了,听她死了不知会有多么伤心,每年清明也一定会亲自到她坟前去祭扫的。”
春雪瓶已知道那女人说的定是德幼铭和燕姑,而且听她语意似乎她和德家也很熟悉,这更使春雪瓶感到惊异万分,不知隔壁房里这一男一女是谁,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隔壁房里沉默片刻,那男的又说话了:“我看,在俞大姐心里真正算得上是亲人的恐怕就只有李慕白了!她死后,那李慕白一定会到她坟上去的!兴许他去过多次了,只恨你我缘薄,见不到这样一位绝代高人罢了!”
女的微微一声叹息,说道:“俞大姐和李慕白本应成为一对恩爱夫妻的,可一个为守礼,一个为守义,却始终把彼此爱慕之情藏在心里,一个寂寞空闺,一个遁迹山林,只彼此悄悄相思了一辈子,我想俞大姐一定也是含恨而死的。”
男:“俞大姐墓旁那株白杨树上高高悬挂着的那柄宝剑,真是令人难解。俞大姐生平又从不用剑,家里人给她挂那么一柄剑在她墓旁,这是为了什么?用意何在?真叫人弄不明白!”
女:“我适才去俞家庄还杯盘时,已向俞大姐家里的人问起过这事了。据平时和她作伴,她病后又一直守候在她身旁的一位远亲说,俞大姐临死前叫那远亲把她珍藏多年的一柄剑给她取来,她抚弄着那剑,不断流泪。她那远亲见她如此情景,便问她:将来如一病不起,是否将这柄剑与她殉葬?俞大姐摇摇头,只说她死后可将这剑悬挂在她墓旁树上。至丁为什么,俞大姐没有说,她那远亲也不清楚。我猜想这剑多半和李慕白有关,兴许还是他当年送给俞大姐的呢!不然,她何以会珍藏这么多年,又为何在死前对剑那么悲伤!”
男:“如那剑果然是李慕白所送,她又为何不要它殉葬?!”
女:“你忘啦?!俞大姐早年是许过人的,听说那人名叫孟思昭,后来又是为救李慕白而死的,俞大姐和李慕白也是因此才终身不嫁不娶的。如她要那柄剑与她同葬,她到了泉下如何见那孟思昭去!”
男:“也不知是从哪里兴来的这些规矩,听去似乎也对,细一琢磨又觉有些坑人,我就不信有什么阴曹地府,要是真有,那位孟思昭也早就投胎去了,俞大姐哪还见得到他!”
春雪瓶听了二人这番谈话,有如隔纱望景,又似雾里观花,只觉朦胧扑朔,似解非解。那俞秀莲与李慕白的隐秘私衷,那高悬墓旁的宝剑,那无人祭扫的坟茔,这一切都在她心里回旋,在她眼前荡漾,使她突然浮起一片淡淡的哀伤,也使她充满了离奇的遐想。
春雪瓶虽未弄清俞李二人以往的瓜葛,但她也不知何故,心里却浮起一个朦胧的感觉,那就是对俞秀莲过去的境遇充满了同情,对她的死也引起无限哀思,而对李慕白则生起一种怨咎之情,总觉他的所行所为兴许就是古人说的沽名钓誉。春雪瓶正在凝神沉思,隔壁房里话音又起:
女:“我们还是这就上路吧,早半日回家也是好的,店里正忙着哩!”
男:“我适才已和崔掌柜谈了准备下午起程回家的事,无奈他一再相留,要我二人过了今晚冉走,还说他已招呼灶上准备几样酒菜,今晚要陪我二人赏月。”
女:“我再找崔掌柜谈谈去,你把行李收拾好。”
春雪瓶知道他二人就要离开店里了。可他二人究竟是什么样人?要回到哪儿去?为何认识德秀峰一家?与俞秀莲又是什么样关系?这些春雪瓶都很想知道。于是,她立即翻身下床,走到窗前,暗暗注视着走廊上的动静。一会儿,便见一位年约三十六七的中年妇女穿过天井,匆匆向隔壁房里走来。那妇女上穿一件暗红纺绸黑缎滚边夹衫,下穿蓝色布裤,圆圆的脸上含满笑意,一双大大的眼睛顾盼间露出一种机警的神情,行动中显得腰身灵活,步履轻盈,看去给人以通达可亲之感。春雪瓶虽猜不出这妇女的来历身份,却已从她那灵活轻盈的动态中,看出她身上也是有些功夫的。春雪瓶正疑诧间,隔壁房里又响起一阵交谈之声。过了一会,又见那妇女手提包袱从房里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位中年汉子。那汉子中等身材,微微发胖,穿一件鼻烟色半长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