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8月13日,星期日,下午3点,迅驰车友俱乐部。
林大伟站在一辆大卸八块的桑塔纳前,带着黄大山和两个学徒修车,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动机轰鸣声,扭头一看,只见杜秋那辆云城独一无二的gTR停在了街边,然后姜丹枫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穿着白色的无袖T恤和绿色百褶裙,身姿婀娜,靓丽时尚,很是引人注目。
黄大山放下手中的零件,走到呼呼作响的落地风扇前,一边偷懒纳凉,一边嬉皮笑脸的说道:“跑车美女,样样俱全,秋子真是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
话音刚落,他看到杜存志从副驾驶位上下来了,立刻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跑回桑塔纳前,弯腰捡起刚刚丢下的零件,用脏兮兮的抹布胡乱擦拭,表现出一副认真干活的姿态。
旁边两个学徒见状偷笑,林大伟则对此习以为常,老家村里所有年轻人都是杜存志教过的学生,没有不敬畏的,他扯下沾满黑色油污的劳保手套,上前招呼道:“爸,小姜,你们来啦。”
“大伟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姜丹枫熟门熟路的朝隔壁汽配用品店走,笑着说道:“我先去给杜叔叔泡茶。”
“春华带着谨言在家学钢琴,我怕打扰他,就过来转转。”杜存志穿着一件有细纹的藏蓝色poLo衫,比以前天天穿的白衬衫要休闲和时髦,整个人显得年轻了不少,表情也不那么严肃了,问道:“小秋等会要来你这?”
“阿秋在浦江买了辆新车,自己开车回来,打算等会先到这边做个保养。”林大伟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说道:“他2点多的时候打电话说已经过了金陵长江大桥,我估计3点半左右能到。”
“家里已经有两辆车了,又买一辆干什么?”杜存志嘀咕了一句之后,走到修车间里看了看,问道:“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这里地段好,每天来洗车的人很多。”林大伟指了指门口几辆贴着各种标识的轿车,介绍道:“我跟市里好几家事业单位签了定期保养合同,收入比以前开汽配店的时候要稳定。”
“那不错,你是大学生,肯定比那些杂牌汽修专科学校毕业的强,凭手艺赚钱,赚的安稳,我很放心。”杜存志拿起一个螺母掂了掂,然后放回原位,摇头说道:“小秋搞的东西我看不懂,还老是对国外跑,总觉得不踏实。”
“杜校长,秋子在外国自学过高科技,怎么着也不会比大伟差。”黄大山不甘寂寞,凑过来搭话道:“昨天我看报纸上说秋子的公司值十几亿,比省里的大型国企还有钱,可不得了!”
“干你的活去,上班时间不要磨洋工偷懒!”杜存志一个瞪眼就把黄大山吓了回去,然后问林大伟道:“锦玉在家里?”
“没有,她在隔壁听音乐,说是给小团子做胎教。”林大伟有些不以为然,说道:“那些古典音乐她自己都听不懂,还没出世的小团子怎么可能听得懂,就是瞎折腾。”
“她现在大着肚子,闲着也是闲着,听听无妨。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前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22号左右。”
“和谨言同一个月过生日,都在暑假,这样也好,免得我每年多跑一趟云城。”杜存志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忙吧,我去隔壁坐坐,顺便把想的几个名字给锦玉看看,让她做个参考。”
“爸,你选一个就行了,锦玉是学财务的,不懂文艺,没有取名字的头脑。”
“胡扯,做父母的给孩子取名字天经地义,要懂什么?什么都不用懂!”杜存志摆了摆手,说道:“锦玉是个有主见的,让她拿主意吧,你好好干活养家,别亏待了她们母女。”
林大伟有些讪讪然的嗯了一声,回去继续修车了。
修车间旁边的汽配用品店装修的很高档,空调,沙,电视,音响等等应有尽有,几个常来的闲散客人在角落里用Vcd影碟机看电影,梁锦玉则坐在柜台旁边的沙上和姜丹枫闲聊,见杜存志进来了,就扶着肚子要站起来。
“锦玉你坐着,别起来。”杜存志很和蔼的安抚了她的拘礼,然后拿出一张纸片,说道:“这是我给小团子想的几个名字,你看看,要是觉得合适就选一个,不合适你们另外再考虑。”
梁锦玉比林大伟要上心的多,拿过纸片一看,见上面用钢笔工工整整的写了四个名字,后面还列了注释,一个是“林雪晴”,取材自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一个是“林清欢”,取材自苏轼《浣溪沙》中的“人间有味是清欢”,一个是“林乐知”,取材自屈原《九歌》中的“乐莫乐兮新相知”,最后一个是“林佳语”,取材自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的“沉着篇”。
这四个名字各有来历,清新雅致,寓意上佳,显然费了很大的心思,梁锦玉本来面对杜存志的时候一直心怀愧疚,有些惴惴不安,此时才真正放松下来,觉得他确实把小团子当自家孙女看待,很是感动,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好一会之后,说道:“这四个我都挺喜欢的,要不选最后一个吧,谨言佳语,兄妹俩的名字正好搭配。爸,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