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从头至尾话都很少,众人也不觉奇怪,他平日里话本就不多。苏宸也是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一群人聊着聊着,自然就跑到谈婚论嫁这个话题上来。一群人说着何子衿跟苏宸,是多么多么的门当户对,多么多么的青梅竹马,是多么多么的天作之合。
苏宸的父亲笑眯眯的:“子衿喊我叔叔这么多年,是个什么样儿,我们还能不知道啊?说别的我都觉得有点儿太见外了。我就觉得子衿这孩子,跟自个儿家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那是我们家这个没出息的小宸,她有福气。”
何政清哈哈大笑,说:“老苏,你哪儿的话呀?说起来小宸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儿就可爱又漂亮,能娶着这样的老婆做我们何家的媳妇儿,那是我们子衿他有福气。”
苏宸听着这对话,越来越不靠谱,心里猛跳了一下,下意识的朝何子衿看去。
他的忍耐该是到头了。
她有些怕……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敲桌面,眉头拧着。
苏宸的母亲又在旁边儿说:“政清大哥,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家小宸要是能跟了子衿,那是她的福气。她打小儿就被惯坏了,以后可不少不了要惹你烦心的。子衿打小就招人疼,上进,又有出息。政廉大哥要是还在……”
苏宸的父亲清了清嗓子,苏宸的母亲笑了笑,不再说话,眼睛却有点儿湿润。
一时间,包间里有点儿安静。何政廉的去世,是何家一块揭不得的疮疤。起码在何子衿心底,这块疮疤,还没有痊愈。
极为刺耳的挪动椅子的声音,在何子衿的位置响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何子衿,苏宸发觉她的眼皮禁不住跳了跳,边儿上何政清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
“对不起。”
何子衿终于开口了,苏宸看了他一眼,他竟然还在微笑,笑的让她发憷。
“来,在座的,都是我的长辈。”何子衿说着,拎着旁边的酒瓶,把面前的杯子斟满。
“我敬在座所有的长辈,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了。谢谢各位。我先干为敬。”
何子衿微微侧过身子,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腹中一股辛辣,何子衿抿着唇,继续将杯子斟满,脸转向苏宸。
“这几年,你帮了我很多,也该放你走了。别的女孩子到你这个年纪都在恋爱、逛街。回头别人该说我对手底下的人苛刻了。”
何子衿依然在笑,继续道:“你看,现在闹的大家替你着急,都差点儿乱点鸳鸯谱了。我要是再耽误你,我爸都该被我气活了,好好收拾我。”
他难得的幽默,苏宸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身上一阵阵犯冷,眼睛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包间的气氛,难以言喻的压抑,和严肃。
她看着他,他正拧着眉,再次饮尽杯中的酒。
“子衿!”何政清皱眉,嗓门有点儿大。
何子衿微笑:“大伯。”
苏宸憋着一口气,死死的咬着唇,努力忍了半天,直到口里隐隐约约的,甚至能够尝到一丝咸腥味,她才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爸,妈,何叔叔……子衿说的对,你们现在就是在乱点鸳鸯谱。我跟子衿……这么多年,要成早成了。”
好半天,苏宸才哆嗦着说。
何子衿有些诧异,却不想继续待下去,微微欠了欠身子,说:“我还有事,失陪,大家慢用。”
他起身,走的时候不带一点停的。身后还有大伯怒拍桌子的声音,他却不想去问。
出了门,他从身上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还没点燃,旁边的侍应生尽职的说:“先生,这里不能吸烟。”
他点头,把烟夹在手里,走到拐角处,却愣了一愣。
常悠悠只觉得浑身都僵硬起来,一瞬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她跟吕墨原本只是在这里等电梯,她本想,才两楼,走楼梯算了,吕墨不肯,非拢着她的肩膀,站这儿等电梯。他笑嘻嘻的在旁边讲着笑话,她却有些漫不经心,所有的话都不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