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办法,便是压制萧逸,把他当作清贵闲散的表少爷养着,万万不能让他起了上位的心思。
今夜之前,萧存一直以为是何叙姿对自己儿子痛下杀手,谁知道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倘若真是何叙姿,如今萧存与她之间夫妻情分寥寥,爱意所剩无几,处置起来不会有丝毫犹豫。可是偏偏,偏偏是萧矜。
他的亲骨肉,心尖尖的小宝贝。
最重要的是,她才十六岁!
萧存回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可还没亲自杀过人。
或许因为他出生便是萧家大少,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黑道太子爷地位尊崇无可撼动;又因为自小接受严苛的黑道精英教育,在同辈之间,太过出类拔萃,所以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兄弟姐妹的竞争威胁。
成年后,倒是外头几个堂兄弟自视甚高蠢蠢欲动,妄想前来争一争权柄,但都被萧存切瓜砍菜似的收拾了个干净,治得服服帖帖。
如今就地位而言,萧矜确实受到了威胁,这点萧存能理解。可她面临的威胁,严格来说,还是个胚胎没成形呢!
这小女孩子便能当机立断,连出生的机会都不肯给一分。
她做事哪里是什么斩草除根?分明是把整块地皮都掀了起来,再放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往后几十年里都寸草不生。
萧存本人震怒之余,还是不得不夸一句,自家女儿心思深沉如海,手段狠辣孤绝,简直继承了自己年轻时全部的狠戾与冷血,甚至比自己当年,更甚更绝。
他向来以为她是养在温室里的白玫瑰,娇嫩脆弱楚楚可怜,吹不了风淋不得雨,稍一用力便要被折断的模样。谁知这支白玫瑰更适合生在冰天雪地里,生在悬崖峭壁上,戳出尖锐坚硬的刺,染上猩红明艳的血。
越是冰冷,越是秾丽,越是残酷,才最衬她的绝色。
一口气憋在胸腔内部无处抒发,一口血凝在喉咙深处难以咽下。
萧存起身,站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遥遥望着不远处灯火璀璨的维多利亚港,海水平静温柔,夜色矜贵浮荡。
要真是何叙姿动的手,该有多好。
他默默想着。
事到如今,只能怪自己没藏得住,那天告诉矜矜要有弟弟的时候,她反应就不对劲。萧存被欣喜冲昏了头脑,竟然丝毫都没能察觉出端倪——那不是一个娇生惯养呼风唤雨、牢牢将父亲所有宠爱握在掌心里的大小姐面对私生子时该有的反应。
不哭不闹,连句抱怨都没有,她太冷静了。
萧存以为她是明事理识大体,如今看来,原来是风雨欲来前的不动声色。
自己已经没了儿子,还能再失去这唯一的女儿吗?
萧矜这算盘打得真妙。所以这盘录像,究竟是萧矜太过大意留下的把柄,还是她太过得意留给萧存的示威?
她必然知道萧存会抢先调查真相,她也必然知道萧存能够查到她头上,那她怎么有胆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光明正大地行杀人之事?
答案显而易见。
她在赌!
赌她在萧存心里的地位够不够高,赌她得到的父爱究竟有多深厚,甚至还在赌萧存懂不懂及时止损这四个字的意义。
想到这里,一股寒气直窜上萧存的天灵盖——矜矜,你在赌。没有安全感才会想要赌,才会想要证明,所以矜矜,你是有多害怕?
萧存骤然一阵心痛起来,他的宝贝女儿,至高无上目中无人的萧家大小姐,害怕了。
这下子,就连最后一点想要教训萧矜以示威严的心思都荡然无存。他要是为死了的情妇和私生子教训萧矜,不就彻底让自己的女儿寒了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