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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第2页)

“你说惨,指什么?她要跟他再结婚,不是这回事吗?他不也要这样嘛!”

“对——是这么回事。她一个心是结婚,还有一个心是不想结婚。这件事儿把艾林太太闹得都六神无主啦,她干脆把她的心事跟费乐生先生说了。可是苏为这档子事太激动啦,连从前跟你在一块儿穿的绣花睡衣都烧啦,要把你一笔勾销。呢——女人要是怎么想,就该怎么办。我倒挺佩服她,可别人不这么看。”阿拉贝拉叹了口气。“她认为他是她唯一丈夫,只要他活着,在万能的上帝眼里,她不归另外哪个人。说不定还有别的女人也想到自个儿跟她一样哪!”阿拉贝拉又叹了口气。

“我可不想听这套假仁假义!”裘德大喊大叫的。

“不是假仁假义,”阿拉贝拉说。“我想的就是跟她一样。”

他出其不意地说了下面几句,就把这个局面刹住了:“行啦——该知道的,我这会儿全知道啦!多谢你把消息告诉我。我这会儿还不想回住的地方。”说完了,把她撂一边,扬长而去。

裘德愁肠百结,意气消沉。他把从前跟苏一起走过的地方差不多走个遍;后来他也不知道还往哪儿去好,就想回去吃那顿定时的晚饭。不过他这人品德固然不错,毛病也颇不少,有些还挺顽固,所以他转身到了一家酒馆,多少个月来这还是头一回。苏对于她结婚可能造成的种种后果中间这一点,可没用心好好想过。

在同一时间,阿拉贝拉却回去了。到了晚上该歇的时间,还不见裘德转来。九点半,阿拉贝拉又出去了,她先去离河边一个挺偏僻的地方,她父亲就住在那儿,新近开了个勉强混的猪肉铺。

“嗨,”她对他说,“那晚上你把我骂了个够,因为我有事要跟你说,我不记恨又来啦。我就要结婚安家了。有件事,你可得帮忙;我替你忙活过了,这个情你得还。”

“只要你滚了,我干什么都行。”

“那好吧。我马上去找我那个小伙子。我怕他胡来,得把他带家里来。回来得晚,今儿晚上我要你办的,就是别闩门,我大概要在这儿睡。”

“我就想得到,没几天你就腻了,在外边混不下去啦!”

“好啦——别闩门,我就是这句话。”

她紧接着往外跑,先奔到裘德的住处,弄明白他的确没回来,然后开始搜寻他。她灵机一动,猜到他大概去向,就直奔裘德从前常照顾的那个酒馆,她在那儿也干过几天女招待。她一开“包间”的门,就看到他——在厢座后首的灯影里坐着,两眼无神,盯着地上。他刚喝的啤酒没别的酒劲大。他并没朝她望,于是她走进去,往他旁边一坐。

裘德抬头一看,一点也不觉着怪地说,“你是来喝点吧,阿拉贝拉?……我正恨不得把她忘了呢;非这样不可啊!可是我办不到啊!我要回家啦。”她知道他稍微有点醉,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点,不怎么样。

“我来就是为找到你呀,亲爱的孩子。你身体不舒服。这会儿你该喝点比这好的。”阿拉贝拉朝女招待往上一伸指头。“你得来点利古酒,有学问的人喝这个比喝啤酒更对路。你还可以来马拉奇诺,也可以要干古拉索、甜古拉索,要樱桃白兰地也行。”

“我才不管什么酒呢!就来樱桃白兰地吧。……苏待我真坏啊,太坏啦。我可万没想到苏这样!我一直守住她,她也该守住我啊!我为她连灵魂都卖了,她可不肯狠下心为我卖一点啊!她为救自己的灵魂,宁可叫我灵魂下地狱哟!……不过这也不是她的过错啊,可怜的小姑娘哪——我敢说不是她的过错!”

阿拉贝拉究竟怎么弄到钱,这不清楚,反正她给他们各要了一杯利古酒;裘德呢,好像在这个五花八门的酒国里,有个老马识途的人给他指路,有点乐不可支的样子。阿拉贝拉喝起来老是落在他后边挺远的;不过他大口喝的时候,她尽管小口抿,还是多少以她完全不上脑子为限,可还是喝了不少,上了脸,红红的。

她那晚上对他一直甜言蜜语,温存体贴。只要他说出来,而又不断地说,“我才不在乎倒什么霉呢。”她就答话,“我可在乎啊。”酒馆关门时间到了,他们只好出去;阿拉贝拉乘势搂住他的腰,带着他摇摇晃晃往前走。

到了街上,阿拉贝拉说,“我可不知道,我要是把你这个样儿带回家,房东不定怎么说呢。我倒愿意咱们给关在外边,省得他下来开门让咱们进去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连个家都没有,这就糟透啦。我跟你说,裘德,咱们有个顶好的解决办法。就上我爸爸家里去——今儿个我算跟他讲和了。我能把你带进去,谁也看不见;明儿早上你人就回醒过来啦。”

“怎么办都行——上哪儿都行。”裘德回答说。“这***算得了什么?”

他们一块儿往前走,像一般喝醉的夫妇那样,她还是胳臂搂着他的腰,后来他也搂起她来了,当然并非半点出自爱意,只是因为他困倦,走不稳,得靠着东西。

“这——是殉教者——给烧死的地方呀。”他们拖拖拉拉地跨过一条很宽的大街时,他结结巴巴地说。“我记得——老弗勒那本《圣诫》①里头——一过这儿——我就想起来啦——老弗勒在《圣诫》里头说,在黎德利上火刑②那会儿——史密斯博士——就讲起道来啦,就拿这样的经文开篇啦——‘又舍己身叫人焚烧,却没有爱,仍然于我无益。’③——我一到这儿,老是想起来。黎德利是个——”

①黎德利(约1500—1555),英国主教,爱德华六世时曾助修基督教仪文,马利一世登极后,他拒不悔改,遂遭火刑。

②引自《新约·哥林多前书》。

③“只要改,总不晚。”是英国谚语。

“对啦。一点不错。你这人思想才深呢,亲爱的,话说回来,这跟咱们这会儿的事儿可不相干哪。”

“什么话,怎么不相干!我现在正舍身给人烧哪!可是——唉——你一点不懂啊!——这类事,只有苏才懂呢!我是她的诱奸者哟——可怜的小姑娘!她走啦——我也不管自己是什么下场啦!你想怎么收拾我都行!……可她做事是本着良心哪!可怜的小苏啊!”

“去她的吧!——我是说,我觉着她做得对呢。”阿拉贝拉直打嗝。“我也有我的感情,跟她的一样;所以我觉着,老天爷眼里头,我就是你的人,不是别的什么人的,不到咱们死,不分开!俗话说——嗝——只要改——嗝——什么时候都不晚!①”

①《旧约·士师记》中说:参孙是大力士,要害在他头发,头发一剃,就没了力气。他的情妇大利拉乘参孙熟睡,剃了他头发,他遂为非利士人所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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