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英东鏖战多时,血染征袍,业已体力不支。建州军将士大都如此,战斗力明显减弱,人们近于绝望了。突然,乌拉军后部发生了骚动,而且很快波及到乌拉全军。
在第一线与费英东交锋的布占泰见状,退出战斗让与副将接战。他急于知晓背后发生了什么情况。费英东喜出望外,他对身边的众将说:“看来是三都督率军从敌军侧后发起了攻击。”
代善持有疑义:“叔父他,他会为我们冒险吗?”
“不是他会有谁?”费英东说,“没错,援兵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我们全力向前冲杀吧!”
褚英也有了信心:“前后夹击,我等定能杀出重围。”
布占泰策马来到后队,才知战况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自己的部属正风卷残云般地溃退。他将双锤一横,试图挡住败退的兵将:“都与我站住,谁敢再后退一步,叫他立时成为锤下之鬼!”
可是,败兵如大海退潮难以遏止。乌拉兵将们边跑边喊:“快跑哇,不得了啦,建州增援大军到了!”他的命令,在败军的哄嚷声中显得实在渺小,完全被淹没了。布占泰一气,用铜锤砸死两个兵士,但仍无济于事。他不甘心眼看到手的胜利,就这样功败垂成,决意自己上前阻挡住对方的追击,遂带身边亲信将佐百十骑,直向对面迎战而去。不过两箭地,建州大军已正面杀来。黑夜中,但见马军滚滚而来,气势如狂飙横扫,跑得慢的乌拉军,非死即伤。
布占泰立马举锤怒喝一声:“呔,建州小儿,竟敢如此轻视我乌拉大军,叫尔知晓一下我布占泰的厉害!”
夜色中,对方一员猛将已飞马来至近前,乌云兽上,身着镔铁铠甲的皇太极,手擎金背砍山斧,口中说着:“贼酋布占泰,你已陷入我建州大军重围之中,看我皇太极取尔项上人头!”话到,马到,大斧带着风声横劈过来。
布占泰左手锤去招架,意欲用右手锤出击。哪料到皇太极那柄斧重如千钧,锤斧相碰,迸出火星。布占泰虎口震裂,整条臂膀犹如雷打电击,登时半边身子发麻,左手锤由不得他坠落在地。哪里容他喘息,皇太极第二斧又已风驰电掣般反手当头砍下。布占泰一则来不及招架,二则有些怯手,赶紧一缩身形躲过。但头顶的盔缨被斧锋削落,布占泰惊出了一身冷汗。情知不是对手,哪里还敢再战,拨转马头便跑。主帅一逃,乌拉军更是兵败如山倒,纷纷往斐优城逃命。
建州两军会合后,当费英东看到竟是皇太极率军星夜前来增援,都大为诧异。众人在同声谴责速尔哈赤的同时,无不由衷感谢皇太极的救援。
费英东更是赞不绝口:“八贝勒主动向大汗要求发援兵,救我军于水火之中,他日必为帅才。”
额尔都也不住称道:“八贝勒初次统兵,便建此奇功,可喜可贺,此战可见智勇双全,实乃我建州福分。”
代善也为之高兴:“八阿哥两军阵前勇冠三军,杀得布占泰大败而逃,实为一员大将也。”褚英见众人围在皇太极身前左右,赞誉有加,心中颇不是滋味:“各位将军,皇太极赶来增援自然有功,但这功劳怕不能记在他一人账上。其实是我等与布占泰大战多时,乌拉军业已疲惫不堪,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皇太极生力军一冲击,敌军焉得不败!”
众人感觉出褚英话中的酸味,便都不作声了。皇太极为免现场尴尬,立即应声:“大贝勒所言极是。”
褚英摆出大贝勒的派头,指手画脚又要发号施令:“布占泰大败,我军正好乘胜追击,一举攻占斐优城。”
策穆特赫最为赞成:“如此最好不过,攻下城池,我东海部即可全数迁居赫图阿拉。”
“不妥。”皇太极毫不犹豫地反对,“据悉敌军两万,而我军不过三千,以这劣势兵力,去攻打七倍于我的守城之敌,岂不是以卵击石,此举万万不可。”
费英东认为皇太极确有战略眼光:“八贝勒言之有理,我们不能盲动,不能做这等蠢事。”
皇太极发布命令:“晓喻各队,原地休整,四更造饭,天明出发,全军返回赫图阿拉。”
第一部分 狼群与佳人第12节 激战野狗山(3)
速尔哈赤不在,皇太极的话自然就至高无上了。褚英不服,心理也不平衡。但皇太极声称是奉父汗之命而来,且又是挽救全军的英雄,人们此刻对他敬若神明。褚英也只有将不满揣在心里。明灿灿的阳光,又一次照耀着赫图阿拉城中的勤政堂。古朴简陋的用具,被映得熠熠生辉。一杯香气馥郁泛着琥珀光泽的浓茶,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努尔哈赤用力抽抽鼻子,将沁润心脾五脏的茶香吸入,顿觉神清气爽怡然欲仙,这是他独特的“闻”茶方式。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思却不在茶上。三贝勒阿拜在一旁明显看出,一向沉稳干练城府极深的父汗,正近乎失态般地不时走神。努尔哈赤能不牵肠挂肚吗?他在为初次领兵出征的皇太极担心。数日前,当东海部决定归顺的消息传来时,努尔哈赤确实是满怀欣喜。他觉得派速尔哈赤带三千精兵接应东海部来降,是万无一失的。以至于次日皇太极提出要带兵增援时,他当即便说毫无必要。后来皇太极再三恳求,他想到这个最钟爱的八子也十六岁了,也该让其经受一下“铁甲将军夜渡关”的辛苦磨炼了,便恩准皇太极带两千马军前往斐优城。今早起来,努尔哈赤在进早饭时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来,登时放下了匙箸,面对可口的饭菜再也无心下咽了。
不久努尔哈赤来到勤政堂,传来三子阿拜,问道:“假若你是布占泰,面对东海部的背叛,当如何对待?”
阿拜略加思索:“我决不能容忍这种背叛行为,我要发大兵进剿,株杀策穆特赫。”
努尔哈赤如遭沉重一击,他怔住了,半晌无言。这正是今晨早饭时,他突然想到的一个问题。假若布占泰发大兵,那么速尔哈赤的三千人马不是有覆没之危吗?皇太极的两千援军,恐怕也难逃厄运!他想莫如自己立即带兵增援,但是能否来得及呢(奇*书*网*。*整*理*提*供)?左思右想,一时拿不定主意。
阿拜看出了父亲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建议道:“父汗,莫若叫来萨满神巫,请神灵示下。”
努尔哈赤一向对神巫不以为重,如今实在委决不下,便产生了一试的想法:“好吧,传神巫。”
萨满神巫,是巫婆与神汉共同“作法”。以巫婆为主,神汉也称“帮君”,其实即助手也。为汗王请神,二人有些胆战心惊。但是当手鼓敲响,手舞足蹈之后,二人进入了状态,也就把害怕抛到了九霄云外。
巫婆全身发疯般地剧烈抖动,双眼上翻,扭腰晃臀,口中哼哼唧唧似唱非唱地叨念着:
玉皇大帝坐天宫,
王母娘娘下瑶峰。
三山五岳群仙会,
举头三尺有神灵。
帮君接唱道:
手鼓敲响嘣嘣嘣,
过往神灵注耳听。
我主有何为难事,
快对众神说分明。
努尔哈赤以姑妄听之的心态说:“我军前往斐优城,有否凶险,是否要派兵接应?请神明指点迷津。”
巫婆恰似着魔,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