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张道台自上任以来便只对一件事情感兴趣,那就是抓走私犯。现在我们给他白白送上一个,而且还是个大个的,岂不正中下怀!?——我明天一早去道台衙门,这回有他王廷相好瞧的了!”
“告状自然是要告的,但是你去不妥。而且时机也还不到。”
祁掌柜沉吟着,迅速地在心里盘算着。他知道史靖仁并不是一个有资格与他谋划大事的人,这个人不但浅嫩而且喜欢感情用事,可是在归化又再没有什么人可商量。能够商量事的人此刻却远在晋中的祁县。
“那你说该怎么办?”见祁掌柜半晌不说话,史靖仁忍不住问。
“这么吧,”祁掌柜说,“这暗房子的事眼下还在我手里攥着呢,一两天之内我和郦先生商妥之后就往杭州分庄发信,叫那边组织货;而十二万担细茶从安徽起运,走水路到汉口,然后再由汉口起旱运到归化;再从这里改走驼路……这么算下来驼队到达乌兰木图山口大概是在十月初的样子。”
“乌兰木图山口在什么地方?”
“在萨彦岭,中俄边境上的一个通道。这是大掌柜指定与俄国人接头的地点,这个地方最重要,驼队到达的时间也最重要!”祁掌柜接着说,“官府必须在乌兰木图把暗房子驼队扣住,人货俱在!那时大掌柜三头六臂也逃不掉!”
“你说吧!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什么时候去告状?”
“什么时候也不要你出面。”祁掌柜说,“你也不想一想,你出面算怎么一回事——大盛魁的财东告大盛魁的掌柜走私,成何体统!岂不叫天下人笑话。再说,张道台也管不了边境上的事。”
“边境卡伦是乌里雅苏台参赞衙署管吧?”
“对。”
“这就难办了,”史靖仁为难地说,“王廷相与那里的喜山参赞交往深厚,这是谁都知道的,就怕我们送多少银子喜山也未必会卖给咱这个面子。”
“这事让你说对了,所以咱们必须避开喜山。”说着祁掌柜伸手到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郑重交在史靖仁的手里,“这是我写给你爹和小诸葛的一封信,你明天一早就打发一个可靠机灵的伙计骑快马把这封信送回祁县!”
“好,我一会儿就去安排。”
事情匆匆商定,祁掌柜连口茶都没顾得上喝就慌慌告辞了。
史靖仁送祁掌柜到大门外,反身将大门关好,插了门闩。走回屋一眼看见祁掌柜黄色的细油伞还立在刚才坐过的太师椅的旁边。于是他又追了出去。
祁掌柜已经快走出巷子口了,听到后面有人喊:“祁掌柜……”
祁掌柜听出了是史靖仁的声音,紧皱眉头沉下脸,看着史靖仁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未及史靖仁开口,祁掌柜就很不高兴地说:“史财东,我早就说过你我来往要特别小心才是!稍有不慎被大掌柜觉察出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就会坏了咱们的大事。像你这样的深夜里大喊大叫,也太不小心了!”
“你的伞……”
史靖仁把伞在祁掌柜的眼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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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谋乱与关键先生(3)
“喔……原来是我把伞忘记了。”祁掌柜接过伞,“人一忙就容易出纰漏,往后你我都得多加小心才是。”
祁掌柜撑开伞走出了几步又返回来,对史靖仁说:“有件事忘了说……”
“什么事?”
“就是古海的事情。这小子不好说话,去年冬天我费了好大劲儿把他请到我家里来,结果他只坐了坐,勉强喝了杯茶就走了,根本就不肯就范。后来我又在宴美园摆下宴席请他,开头是不肯来,我打发伙计去叫了好几次,人总算到了,可却是连筷子都不肯领……我拿他是没有办法了。”
“要我说古海他不肯就范也就罢了,如今有你祁掌柜在,而且又遇天赐良机,这就足够了!”
“不然,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别看古海只是一个小小的伙计,可他对我们来说比一个分庄的掌柜都重要。古海整天里不离大掌柜左右,大掌柜的一举一动他全清清楚楚。若有了古海随时通报消息,我们再做起事可就大不一样了。所以即使费些口舌和手脚,也一定要把这个人争取过来。”
“那依我看就只有你祁掌柜亲自出马说动他了。”
“不妥!不妥!”祁掌柜连连摆手说:“在对古海不托实的情势下我是万万不能露面的。我深知大掌柜其人,狡诡至极!一旦令其察觉出些许蛛丝马迹,必然导致全盘皆输。古海的事还需你来出面接触。”
“可……连叙话的机会都没有,教我如何说动他?”
“别着急,我们慢慢计议……”祁掌柜捻须皱眉思忖着,说,“古海有个姑夫你认识吗?”
“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