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捕快果松了狐猴的绑,三人落座,将鱼肉点了一桌,吃喝起来。
“两位官差可知官府做甚拿我?”
“隐约听得说是什么盗印官文、营私谋利。”
“那倒奇了。往年亦曾印些乡试卷子卖与那起酸秀才,并不问罪,如何今年却要捕拿。”
“这个却不知了。明日升堂你自问知州老爷去罢。咱兄弟吃你一顿酒,自还你人情。那江州牢头与我们极熟,教他莫为难你便是!”
“只那盗印官文一条,连头也杀得了。嗳哟,可怜了我那八十的老母、未抓周的幼子,今后可靠谁过活。今日连这五两抓药治病、买米熬粥的钱也开销了。痛煞我也!”
捕快笑骂道:“放你的臭屁,凭你便有八十老母,莫非你娘六十岁才生得你!”
狐猴自顾呼天抢地号啕一阵,忽地长身而起道:“两位官差慢饮,你何大爷可要回家伺奉老母去了!”两捕快大惊,急忙站起,哪知方未站直,便软塌塌地瘫倒在地。狐猴一边摸那捕快衣袋,一边笑道:“你何大爷这顿酒肉可不是好吃的。嗟,两个穷当差的,出门只带这几钱银子!老子有大名,叫何其俊,狐猴二字也是你俩叫得的!”竟是旁若无人极得意状。那店主等人哪敢上前。
再看我们这一桌,那车夫只作没瞧见,我娘神色慌张,木姑娘抿嘴轻笑。我爹,我爹隐忍片时,终于被激怒了,伸手去拿桌上的钢刀(估计是自忖能撂倒这小子,所以怒了)。我将父亲的手按住道:“爹请少坐!看儿子降伏他!”
我已经有了计较。
我走到那家伙身边道:“狐猴,你可认得我?”狐猴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你便是前日买我解元卷子,忽地吐血倒地的秀才。我有大名,叫何其俊,再叫别号小心老子翻脸。”我忍不住笑道:“名字倒是极好,总不如别号贴切!请借一步说话。”狐猴奇道:“破落秀才倒取笑我,我凭甚跟你走!”
“官府为何捉拿你,我可晓得根由!”
狐猴将信将疑随我走到酒肆后边无人处,不耐烦道:“有甚故事快说,别惹恼了你何大爷,否则将你那一干人一并放倒,才知道你何大爷的手段!”
“你可知当日为何我一见那解元卷子,便吐血倒地?”
“想必是那解元文章极妙,又或者是极狗屁不通。”
“均不是。那解元卷子是我做的,被江州通判调包给了他儿子钱英。”
狐猴恍然悟道:“怪道追究起我印卖卷子来了,原来是怕何大爷我走漏了官府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倒对上榫了。”狐猴仔细打量了我几眼,然后说:“你这倒霉蛋,别拉我下水。”
“此话怎讲?”
“你想报复!”
“何以见得?”
“你的眼睛很毒!哼,你何大爷八岁起就在街面上混,见过的坏人比你吃过的米粒还多。”
我暗暗心惊。这何大爷倒点醒了我,想要报仇就先要忘掉仇恨,把自己隐藏起来,包括最难的眼睛。
我承认道:“不错,我正是打算利用你去接近钱英!”
大概是我的过于坦白,狐猴反愣了一下,然后道:“如果你要逍遥散,何大爷倒可赏你些。只需往他杯子里弹那么一丁点,哈哈,接下来你就可以随意摆布他了。至于你何大爷这百十来斤,却概不外借!”
对于这个建议我并不理会,因为我想要的,比取钱英的小命更多。
于是我说:“俗语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身上这官司的症结却在我身上,只我救得你!”狐猴不语,我接着道:“你虽逃得一时,却又添了个麻倒公差,戴罪潜逃之罪,终究没个干净了断!”
狐猴干笑道:“这个却不费秀才挂念。便是那江州大牢,你何大爷也说进便进得,说出便出得,何况这区区官司。”
这狐猴嘴里的话,五句是牛皮四句是放屁,只一句真话还需打个三折来听。我便也卖个关子:“既如此,咱便两相罢手,你自去亡命天涯,我自寻我那冤家对头。只可惜了我这两相得益的计谋!”言罢回转身便走。那狐猴见我将转过屋角,才道:“你且说说你有何计谋,可令我了断官司。”
“无需多问,你若依允,到时自然分晓。”
“我如何信得你?”
“我叫孙复同,我爹孙天成是天龙镖局的镖师。”
狐猴用阴冷的眼神剜了我一眼,忽然大笑起来,道:“你可知我这逍遥散有何好处?我告诉你,服下之后,可是春梦连连,好不逍遥。你若不信,去那捕快胯下一摸便知。”然后一甩头,晃晃荡荡地大步走了回去。
“店东,这两条死狗,怕要睡到天黑。醒来可告诉他,三月之内不可稍近女色,不然自废男根,休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