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见郑屠并无二话,一桩心事也算是成了,这三人来否无关紧要,因此大笑道:“难得武翼大夫这般通宵情理,体恤朝廷,还有喜讯与你说道!”
“哦?”郑屠不由道,“却还有何事?”
“先前上奏朝廷,此番大捷,官家自然是还有封赏的,如今某说动了媪相,将你这番功绩如实呈报,说不得还有官家亲身温勉,也是有的!”种师道笑道,“且静候佳音便是!”
媪相者,童贯也。此当时,蔡京乃当朝太师,权倾朝野,只是童贯依附蔡京而仕,吃蔡京举荐而为西北监军,领枢密院事,此时人称蔡京为“公相”,而与之相对,便是童贯之“媪相”是也,这公母相对,也是世人对着二人只蔑称。
如今种师道当面城童贯为媪相,自然是轻蔑之态尽显。丝毫也不忌讳郑屠。
“谢过相公!”郑屠连忙致谢。
若是能入得官家之眼,如此只怕日后便要直入官场,郑屠一时间还无有准备,又与种师道说了几句,便告辞出来。
这种师道说的明白,如今便是要将郑屠调离这西北之地,使得他彻底失去掌控串联郑家兵及诸将领之力,如此战力郑家兵,虽不至于反了朝廷,却也叫他日夜不得安寝所在。且这一去,也是为郑屠铺好了前程,还不算是亏待了他。
至于他如何掌握,只在他个人所为了。
郑屠吃种师道这一消息,惊得慌张起来。这官场之事,殊无定数,自家贸然进入,却又要如何与人处置?思来想去,只得招来吴之敏一问。其余等人,只怕是指望不上。
那吴之敏得郑屠相召,所幸还未有离了渭州城,当晚便赶了过来,郑屠便在前厅见他。双方叙礼完毕,丫头伤了茶水,吴之敏这才问道:“成忠郎相召,却为何事?”
郑屠便将那种师道封官奏报之事,说了一遍,道:“如今却如之奈何?”
“此乃天赐良机!”吴之敏不禁喜形于色,笑道,“成忠郎在此处,便如龙困浅水,若是入了京城,自然得以风云际会,便是一飞冲天之时。”
郑屠不由连连摇头道:“胡说,胡说。你却说说入京的好处来!”郑屠对着吴之敏虚妄之言自然不能加以信实。
“这个使得!”吴之敏点头道,“其一,若是入京,便有见官家的造化。不管事后如何,成忠郎名声必然大涨,此时,天下谁人不知成忠郎大名?其二,此捷报乃是又媪相童贯奏报京师,若是借此拜访媪相一番,自然也是使得的。如此,便是要再升上一升也是可行。此可引为贵人!其三,入京之后,可四下活动,亦可借媪相干系,留在京城任职,且先不管大小!”
“若是在京城任职,如何能有出头之日?”郑屠不由诧异起来,想来着京城大小官儿,如过江之鲫,哪里轮得到他出头的?
“非也!”吴之敏大笑道,“早已听闻东南之民彪悍,然如今官家派朱勔等到东南各地,采办民间花石竹木和奇珍异宝,用大船运向汴京,每十船组成一纲,时称‘花石纲’。岂知那朱勔不恤东南民力,涸泽而渔,早晚必有动静!”
郑屠不由心下大惊,这吴之敏竟然如此敏锐,早早便推断出东南有事。其实也不止是吴之敏,但凡听闻此事有识之士,哪个不忧心这东南之事?也不知几多弹劾朱勔的,只是当今官家一味偏袒,因此东南局面日益迷乱,这吴之敏能推断出此,并不稀奇。只是郑屠自觉先知先觉,却不防有人早已知晓此事,因此有些诧异。
但听得那吴之敏道:“如此,早晚激起民变,听闻过往客商谈起,只说这东南之地,摩尼教盛兴,但凡祸乱,便从邪教始。”
这吴之敏倒是有些见识!郑屠暗自点头。
“成忠郎不欲与山东及时雨为敌,且那恁地如何能放手东南这般的功劳?”吴之敏笑道,“到时只可打通与那童贯的干系,便是甚么地方也去得的。”
郑屠点头称是,吴之敏所言,也有一定道理,只是如何使得童贯也为自家说话,便是有些犹豫。正踌躇之间,又听得吴之敏道:“可是忧心那童贯那厮拿势?”
“正是!”郑屠忙点头。
“非也!”吴之敏嘿然笑道,“这西北诸军,多时边城老将,世代家传,譬如这种师道,又如那刘法、刘仲武、王厚等人,哪个不是因功累积而至?岂肯听从一阉竖调度?不看那臧底河城之败么?岂是指挥失度?以某观之,乃是**也!”
“如此便如何?”郑屠追问。
吴之敏大笑道:“如此,便是成忠郎大好时机。这媪相与边城主将不和,自然要提拔新晋的将领,如此便是结交媪相之机也。”
“使俺结交媪相?”郑屠不由疑惑道,“岂不是叫天下好汉不屑于俺?”
“此事自然不可张扬,只可暗中行事。想必以成忠郎之算计,自然无忧!”吴之敏嘿然而笑道。
“你倒是见识得透彻!”郑屠不置可否。只是早已听说这童贯乃是好大喜功之徒,且结交朋党,拉帮结派,自成体系,只是要自家结交这般的阉人,却有些难以下了面皮。
“成忠郎,当断则断!”
“某在思虑一番!”郑屠依旧不置可否。
吴之敏见此,也无法,只得先行告退。
待吴之敏退去之后,郑屠不由思虑起来,吴之敏之言,甚是有理。如此结交童贯,便可使自己声名鹊起,更有大好时机并功劳与自己夺取。便是去那东南镇压方腊,也是一个美差,那方腊收刮东南民脂民膏不计其数,若是破了他的老巢,岂不是发了一笔横财?
只是日后童贯这厮联金灭辽,干了些蠢事,使得西北诸军尽皆丧尽。自己若是随了他,岂不是要随着倒霉?且不知性命还能不能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