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坐在车内,掀开帘儿看那外间景色,却是雪残柳暗,一时间不由得伤感起来,听得父亲与众人话别,也耐不住张望起来,却不见那个身影,心下不禁有些不安,缓缓的抓住那栏杆,抿起嘴儿。
不多时,马车前行,出了城门,便朝着大路行去。月娘叹气,放下帘子,怔怔的出神,那人终究没有来,只是自己如何这么盼着那人过来相送?心下也每个定论,抿抿嘴,想要说几句伤春惜别的诗词来,却终究心乱如麻,没得一句。
周知州一行方出了城,不过行了三五里路,便远远见得那道旁有个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个人,几个仆人一旁伺候着,那人见了周知州忙站起来,走进了一看,原来是郑屠。
“原来是保义郎!”周知州也不拿势,走的马来,朝着迎上来的郑屠而去。那郑屠慌忙见礼,对那知州道:“听闻今日知州远离,又不肯与众人一道,因此捡了这个地方,欲要与知州践行,不要嫌简慢了才好!”
“保义郎古道热心,如此我也不推辞了!”周知州说着把着郑屠的臂膀,一同走进了亭子里,只得郑屠吩咐一声,那些伙计便从箱笼里取出酒菜来,那菜做得精致。少卿又筛上酒来,两人坐了,郑屠这才笑道:“从潘家酒楼里现做的,酒是双洲春,乃是极好的。只恐等待知州,因此捂在箱笼里,不敢取出来,如今还热腾着。”
“有心了!”周知州点头称道,愈发觉得这郑屠深得人心,只是如今却要离了这里,不知日后可有相逢之时,因此便问道,“我如今见你也是个勤谨之人,却有个主意,不如你便同我一起去那海州赴任如何?有我在海州,却能报的你富贵前程。”
郑屠忙起身叉手感激道:“知州最是体贴属下,自然是不敢辞的。只是家中基业皆在此地,须臾脱不得身,故此只怕要辜负了知州的一番好意,却是在下识不得好歹。”
“我见你也是这般!”周知州点头道,“如今也便是这般一说。只是这渭州城早晚要受西夏人侵扰,若是真个那时,再来海州不迟。”
郑屠忙答谢了,又叫小厮用食盒盛了些精致的菜肴,取了一瓶淡酒,只叫送与马车内的家眷享用。自己则陪着知州说话。
不多时,那酒也吃得有些酣了,周知州这才与郑屠相别。郑屠直送出亭子,又看着知州上马,一路往前行,直到见不到影儿了,这才回转。
只是这郑屠不知,那马车内,帘子早已掀开了一角,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片刻儿也不离他的身,便是看到他那晨曦之中,孓然独立的身影,那晨辉下亮堂的脸庞,那吃风撩起的长袍,一时间竟然是有些痴痴的,直到看不见了影子,这才放下帘子,轻叹一气。
冬去春来,一切如常,郑屠授了保义郎,招兵买马,便是那庄子里的青壮汉子也收了,另编一军,日常训练不误,只是农忙时节放归家中,如此一来,军训农忙两不误。又三月间,正是春风拂柳之时,农忙插秧,郑屠不时来庄子转悠。
如今实施田产责任制头一年,吴之敏看得仔细,又亲自四处擦看,果然是人心激昂,热情高涨,一路上田里地里,繁忙一片。又置细雨纷飞,田间地头,随处可见青箬笠、绿蓑衣,郑屠一路行来,众人皆停住手中活计,与郑屠见礼,只道郑屠安好。
郑屠不厌其烦,一一拱手还礼,待行至营中,方看了军士操演,早有武二并史进和几个部长出来接住。迎进了营房内,那部长雷丁唤了人招呼摆下酒肉来。
几人干了一碗,郑屠这才道:“方才这行军布阵也有些章法了,如今也不要松懈下来。只要令行禁止,打熬筋骨,方才又大用之时。”众人皆点头。吃了一回,郑屠又道:“如今北京大名府,俺还有些勾当了却,此事还要挑得三十精壮军士随行。武二同俺一起去,郑家兵交与史进兄弟看管,早晚操演,不可懈怠了。”
史进忙应承道:“哥哥只管宽心去,只是这一去却要许多时日?”
“莫约六月便回。”郑屠道,“郑家兵有你等看顾,俺也放心,只是如是有不决,可问计于庄子内吴之敏先生,他身负大才,你等皆要敬重,不可冲撞。”
众人齐声答应。又吃了几碗酒,方才散了。郑屠自让武二回去收拾行装,只待明后日便可出行了。武二答应一声,自去准备不提。
郑屠又去寻了吴之敏来,将诸多事宜交代清楚,又嘱咐道:“庄中大小事务,皆可做主,此事俺以交割清楚,只管放手去为。”
吴之敏初担大任,也无殊色,只是点头道:“如此甚好,保义郎只管宽心便是。”
一番交待,郑屠这才回到了渭城府中,唤了惠娘、蕊娘并绿珠前来内庭里商议道:“如今俺要出趟远门,如今家中只以惠娘为主,大小事务全然由你主持就是!”郑屠伸出手,也不避嫌,握住惠娘手掌,点头道:“便是城中大小铺子事宜,你只管吩咐那些人去做,若是有闹讲起来的混账望八,只管唤了史进兄弟过来,定然叫他等识得厉害!”
惠娘应承下来,却又问道:“官人往常也不出门,为何那大名府便有了勾当?却不是公干么?”
郑屠不禁摇头笑道:“俺一个社兵的保义郎,哪有甚么公干。这招兵吃粮、发饷练兵那一般不要银钱?俺如今却去那大名府,也好瞧瞧有甚么赚钱的法子。”
“可有诚心使唤的人一起?”蕊娘忽地问道。
郑屠听了这话,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不由抬眼朝着蕊娘微微一笑,眨巴了眼睛,也不知让蕊娘想起甚么,白嫩的脸儿倏地飞起红霞来。
“自然有称心的人,武二随我一起,同行还有三十社兵,各备有军马!”郑屠笑道,“何须担心这许多,便是遇上三两百强人,也奈何不得我的。”
蕊娘听得这话,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又见那郑屠冲着自身眨眼,不由更是羞意浓郁,低垂了头儿不敢则声了。惠娘见得此番情景,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一手抹在郑屠大腿便,轻轻使劲,掐了郑屠一把。
“老爹何不带我一起去!”这时候绿珠这丫头也不甘寂寞,急急的跳出来道,“这路途遥远,没得一个人伺候着,还不知要受什么罪呢。老爹,且不如带了绿珠一起罢!”
惠娘沉吟着道:“也是这个理儿,身前身后的,总得有个可心的人伺候着,官人也少吃得一些苦头,况绿珠也是使用惯了的,贴心贴肺,好过那些粗手粗叫的军汉们。”
郑屠不由哑然失笑,忙道:“此去路途遥远,哪得这般的娇贵。若是你家官人这般模样,如何保得一家大小平安无事?只管说笑!”说罢又拧了一下绿珠的雪也似的腮帮子笑骂道:“小肉儿,却是你作怪呢,平白的说出这个理来!”
绿珠“咕唧”一声笑出来,忙忙的躲在了惠娘身后,直嚷着让大娘做主。却吃惠娘笑骂几句,只说两个不正经的东西。
至晚间,惠娘又吩咐做了些精致的酒菜,四个人坐了。惠娘便道:“官人此去,事毕之后也早早回转就是。这家里也只得三个妇道人家,虽他们不敢窥探府中之事,只是——只是——”说着不由得脸儿有些红起来。
“只是什么?”郑屠诧异道。
惠娘欲言又止,吃了半晌才道:“官人如今也没有个子嗣——”
此言一出,三个女子皆都低下头来。惠娘并蕊娘如今是与郑屠有个夫妻之礼的,腹中平平,自然也不好受,心里有些愧疚,那绿珠却是害臊,这等事也在此说出来,只觉脸上犹如火烧一般,心里跳的慌。
郑屠听闻此言,不由恍然而悟,笑道:“此事也急不来的!”因由记起绿珠说起的,惠娘去观音院里求子的事来,不由有些感叹,这女子素来看重这个,因此将此事也留心下来,只待时候到了,便水到渠成。
是夜,郑屠宿于惠娘房中,一番鱼水之欢,数滴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惠娘自然极力奉承,一心要承了恩露,保个种子。
次日,郑屠梳洗完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