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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林福无辜放归;仍给官银三两赏赐汤葫。即判道:“审得方氏,水性漂流,风情淫荡。常赴桑中之约,屡经濮上之行。其夫闻知有污行,屡屡打骂,理所宜然。妇何顿生逃走之心,不念同衾之意。清早开门,遇见许达,遂匿他家,纵行淫逸。而许达乃奔走仆夫,负贩俗子,投甘言而引尤物,贵丽色而作生涯。将谓觅得爱卿,不愿封侯之贵。哪知拐骗逃妇,安免徙流之役。方礼不咎闺门之有玷,反告女婿之不良。

诬以打死,诳以匿尸,妄指他人之毙妻,认为系女之伤骸。告杀命而女犹生,控匿尸而女尚在。虚情可诳,实罪难逃。林福领财礼而另娶。汤琯受旌赏而奉公。取供存案。”

包公判讫,百姓闻之,莫不诚心悦服。

第九则 夹底船

话说苏州府吴县船户单贵,水手叶新,即贵之妹丈,专谋客商。适有徽州商人宁龙,带仆季兴,来买缎绢千有余金,寻雇单贵船只,搬货上船。次日,登舟开船,径往江西而去,五日至漳湾艄船。是夜,单贵买酒买肉,四人盘桓而饮,劝得宁龙主仆尽醉。候至二更人静,星月微明,单贵、叶新把船潜出江心深处,将主仆二人丢入水中。季兴昏昏沉醉,不醒人事,被水淹死。宁龙幼识水性,落水时随势钻下,偶得一木缘之,跟水直下,见一只大船悠悠而上,宁龙高声喊叫救命。船上有一人姓张名晋,乃是宁龙两姨表兄,闻其语系同乡,速令艄子救起,两人相见,各叙亲情。晋即取衣与换,问以何故落水。

宁龙将前事备细说了一遍,晋乃取酒与他压惊。天明,二人另讨一船,知包公巡行吴地,即写状具告。告为谋命谋财事:肆恶害人,船户若负隅之虎;离乡陷本,客商似涸水之鱼。身带银千两,一仆随行?来苏贩缎,往贸江西,寻牙雇船装载。不料舟子单贵、水手叶新等,揽身货载,行至漳湾,艄船设酒,苦苦劝醉,将主仆推入江心。孤客月中来,一篙撑载菰蒲去;四顾人声静,双拳推落碧潭忙。

人坠波心,命丧江鱼之腹;伊回渡口,财充饿虎之颐。无奈仆遭淹死,身幸张晋救援。恶喜夜无人知,不思天理可畏。乞准追货断填。上告。

包公接得此状,细审一番。遂行牌捕捉,二人尚未回家。

公差回票,即拿单贵家小收监,又将宁龙同监。差快捕谢能、李隽二人即领批文径巡水路查访。岂知单贵二人是夜将货另载小船,扬言被劫,将船寄在漳湾,二人起货往南京发卖。既到南京,将缎绢总掇上铺,得银一千三百两,掉船而回。至漳湾取船,偶遇谢、李二公差,乃问道:“既然回家,可搭我船而去。”谢、李二人毫不言动,同船直回苏州城下。谢、李取出扭锁,将单贵、叶新锁起。二人魂不附体,不知风从何来,乃道:“你无故将我等锁起,有何罪名?”谢、李道:“去见老爷就有分晓。”二人被捉入城中,包公正值坐堂,公差将二人犯带进道:“小的领钧旨捉拿单贵一起人犯,带来投到,乞金笔销批。”包公又差四人往船,将所有尽搬入府来。问:“单贵、叶新,你二人谋死宁龙主仆二人,得银多少?”单贵道:“小人并未谋人,知甚宁龙?”包公道:“方有人说凭他代宁龙雇船往江西。中途谋死,何故强争?”单贵道:“宁龙雇船,中途被劫,小人之命险不能保,安顾得他。”包公怒道:“以酒醉他,丢入波心,还这等口硬,可将各打四十。”叶新道:“小人纵有亏心,今无人告发,无赃可证,缘何追风捕影,不审明白,将人重责,岂肯甘心。”包公道:“今日到此,不怕你不甘心。从直招来,免受刑法。如不直招,取夹棍来夹起。”

单贵二人身虽受刑,形色不变,口中争辩不已。俄而众兵搬来船上行李,一一陈于丹墀之下,监中取出宁龙来认,中间动用之物一毫不是,银子一两没有,缎绢一匹也无岂料其银并得宁龙的物件皆藏于船中夹底之下单贵见陈之物无一样是的,乃道:“宁龙你好负心。是夜你被贼劫,将你二人推入水中,缘何不告贼而诬告我等?你没天理。”宁龙道:“是夜何尝被贼劫?你二人将酒劝醉,把船划入江中,丢我二人下水,将货寄在人家,故自口强。”包公见二人争辩,一时狐疑,乃想:既谋宁龙,船中岂无一物?岂无银子?千两之货置于何地?

乃令放刑收监。

包公次早升堂,取单贵二人,令贵站立东廊,新站立西廊。

先呼新问道:“是夜贼劫你船,贼人多少?穿何衣服?面貌若何?”新道:“三更时分,四人皆在船中沉睡,忽众贼将船抽出江心,一人七长八大,穿青衣、涂脸,先上船来,忽三只小船团团围住,宁龙主仆见贼上船,惊走船尾,跳入水中。那贼将小的来打,小的再三哀告道:‘我是船户。’他才放手,尽掳其货而去。今宁龙诬告法台,此乃瞒心昧己。”包公道:“你出站西廊。”又叫单贵问道:“贼劫你船,贼人多少?穿何衣服?面貌若何?”贵道:“三更时分,贼将船抽出江心,四面小船七八只俱来围住,有一后生身穿红衣,跳过船来将宁龙二人丢入水中,又要把小的丢去,小的道:‘我非客商,乃是船户。’方才放手,不然同入水中,命亦休矣。”包公见口词不一,将二人夹起。皆道:“既谋他财,小的并未回家,其财货藏于何处?”并不招认。无法可施,又令收监。亲乘轿往船上去看,船内皆空。细看其由,见船底有隙,皆无棱角,乃令左右启之。内有暗栓不能启,令取刀斧撬开,见内货物广多,衣服器具皆有,两皮箱皆是银子。验明抬回衙来,取出宁龙认物。

宁龙道:“前物不是,不敢冒认,此物皆是,只是此新箱不是。”

包公令取单贵二人,道:“这贼可恶不招,此物谁的?”贵道:“此物皆是客人寄的,何尝是他的?”龙道:“你说是他人寄的,皮箱簿帐谅你废去,此旧皮箱内左旁有一鼎字号,难道没有?”包公令左右开看,果然有一鼎字号。乃将单贵二人重打六十,熬刑不过,乃招出真货皆在南京卖去,得银一千三百两,分作两箱,二人各得一箱。包公判道:

“审得单贵、叶新,干没利源,驾扁舟而载货,贪财害客,因谋杀以成家。客人宁龙,误上其船。舟行数日,携酒频斟。

杯中设饵,腹内藏刀。趁酒醉中睡浓,一篙抽船离畔;候更深人静,双手推客入江。自意主仆落江中,决定葬于鱼腹;深幸财货入私囊,得以遂其狼心。不幸暮夜无知,犹庆皇天有眼,虽然仆遭溺没,且喜主获救援。转行赴告,挨批诱捉于江中。

真赃未获,巧言争辩于公堂。船底中搜出器物银两,簧舌上招出谋命劫财。罪应大辟,以偿季兴冤命。赃还旧主,以给宁龙宁家。”

判讫,拟二凶秋后斩首,余给省发。可谓民奸不终隐伏,而王法悉得其平矣。

第十则 接迹渡

话说徐隆乃剑州人,家甚贫窘,父丧母存,日食不给。有弟徐清,佣工供母。其母见隆不能任力,终日闲游,时常骂詈,隆觉羞颜。一日,奋然相约知己冯仁,同往云南生意,一去十数余年,大获其利,满载而归。归至本地接迹渡头,天色将晚,只见昔年渡子张杰将船撑接,两人笑容拱手,张杰问道:“隆官你去多年不归,想大利。”徐隆步行负银力倦,微微答道:“钱虽积些,所得不多。”遂将雨伞、包袱丢人船舱,响声颇重。张知其从云南远归,其包袱内必是有银,陡起枭心,将隆一篙打落水中淹死,天晚无人看见。

杰将包袱密藏归家,一时富贵,渐渐买田创屋。杰有子名曰张尤,年登七岁,单请一师诂训,其师时常对杰称誉道:“令郎善诗善对。”杰不深信,至端阳日请先生庆赏佳节。饮至中间,杰道:“承先生常誉小儿能为对句,今乃端阳佳节,莫若将此佳节为题以试小儿何如?”先生道:“令郎天资隽雅,联句何难。”随口占一联与之对道:“黄丝系粽,汨罗江上吊忠魂。”张尤沉思半晌,不能答对。杰甚不悦,先生亦觉无颜。

张尤亦羞颜无地,假意厕房出恭,那冤魂就变作一老人在厕房之旁,向张尤道:“你今日为何不悦?”张尤答道:“我被父亲叫先生在席上出对考我,甚是难对,故此不悦。”冤魂问道:“对句如何?”尤道:“黄丝系粽,汨罗江上吊忠魂。”冤魂笑道:“此对不难。我为你对之。”尤道:“这等极好。”冤魂对道:“紫竹挑包,接迹渡头谋远客。”尤甚欢喜,慌忙奔入席间禀告先生道:“先生所出之对,我今对得。”先生不胜欢悦:“你既对得,可速说来。”答道:“紫竹挑包,接迹渡头谋远客。”其父骇然失色。先生道:“对虽对得,不见甚美。”

其父道:“此对必是你请人对的,好好直说出来,免受鞭笞。”

其子受逼不过,将其老人代对的事说出。其父问:“这老人今还在厕房否?”尤道:“不知。”杰慌忙奔看不见,心中自疑,此必是渡头谋死冤魂出现,骇得胆战心惊,胡言乱语,悉以谋死徐隆的事直告先生,不觉被堂侄张奔窃听。奔为昔年与杰争占有仇,次日遂具状出首。董侯准其状词。即差精兵五名密拿张杰赴台拘问。张杰拿至台下,面无人色,手足无措。董侯知其谋害是实,将杰三拷六问。张杰受刑不过,将谋害徐隆事情一一供招,将杰枷锁人监。次日申明上司,上司包公调问填命,家业尽追入官,妻子逃走不究。

第十一则 黄菜叶

话说西京河南府,离城五里有一师家,弟兄两个,家道殷富。长的名官受,二的名马都,皆有志气。二郎现在扬州府当织造匠。师官受娶得妻刘都赛,是个美丽佳人,生下一个儿子,取名金保,年已五岁。其年正月上元佳节,西京大放花灯。刘娘子禀过婆婆,梳妆齐备,打扮得十分俊俏,与梅香、张院公入城看灯。行到鳌山寺,不觉众人喧挤,梅香、院子各自分散。

娘子正看灯时,回头不见了伙伴,心中慌张。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将逍遥宝灯吹落,看灯的人都四下散走,只有刘娘子不识路径。正在惊慌之际,忽听得一声喝道,数十军人随着一个贵侯来到,灯笼无数。却是皇亲赵王,在马上看见娘子美貌,心中暗喜,便问:“你是谁家女子,半夜到此为何?”娘子诈道:“妾是东京人氏,随丈夫到此看灯,适因吹折逍遥宝架灯,丈夫不知哪里去了,妾身在此等候。”赵王道:“如今更深,可随我入府中,明日却来寻访。”娘子无奈,只得随赵王入府中来。赵遂着使女将娘子引到睡房,赵王随后进去,笑对娘子道:“我是金枝玉叶,你肯为我妃子,享不尽富贵。”那娘子吓得低头无语,寻死无路,怎当得那赵王强横之势,只得顺从,宿却一宵。赵王次日设宴,不在话下。且说张院公与梅香回去见师婆婆说知,娘子看灯失散,不知去向。婆婆与师郎烦恼无及,即着家人入城寻访。有人传说在赵王府里,亦不知虚实。

不觉将近一月。刘娘子虽在王府享富贵,朝夕思想婆婆、丈夫、儿子。忽有老鼠将刘娘子房中穿的那一套织成万象衣服咬得粉碎,娘子看见,眉头不展,面带忧容。适赵王看见,遂问道:“娘子因什烦恼?”娘子说知其故。赵王笑道:“这有何难,召取西京织匠人来府中织造一件新的便了。”次日,赵王遂出告示。不想师家祖上会织此锦,师郎正要探听妻子消息,听了此语,即便辞了母亲来见赵王。赵王道:“你既会织,就在府中依样织造。”师郎承命而去。众婢女传与娘子,王爷着五个匠人在东廊下织锦。娘子自忖:西京只有师家会织,叔叔二郎现在扬州未回,此间莫非是我丈夫?即抽身来看。那师郎认得妻子,二人相抱而哭。旁边织匠人各各惊骇,不知其故。

不道赵王酒醒,忽不见了刘都赛,因问侍女。知在看匠人织造,赵王忙来廊下看时,见刘娘子与师郎相抱不舍。赵王大怒,即令刀爷手押过五个匠人,前去法场处斩。可怜师郎与四个匠人无罪,一时死于非命。那赵王恐有后累,命五百刽子手将师家门首围了,将师家大小男女尽行杀戮,家财搬回府中,放起一把火来,将房屋烧个干净。当下只有张院公带得小主人师金保出街坊买糕,回来见杀死死尸无数,血流满地,房屋火烧尚未灭。张院公惊问邻居之人,乃知被赵王所害。张院公没奈何,抱着五岁主人,连夜逃走扬州报与二官人去了。

赵王回府思忖:我杀了师家满门,尚有师马都在扬州当匠,倘知此事,必去告御状。心生一计,修书一封,差牌军往东京见监官孙文仪,说要除师二郎一事。孙文仪要奉承赵王,即差牌军往扬州寻捉师马都。

是夜师马都梦见家人身上带血,惊疑起来,请先生卜卦,占道:大凶,主合家有难。师马都忧虑,即雇一匹快马,径离扬州回西京来。行至马陵庄,恰遇着张院公抱着小主人,见了师马都大哭,说其来因。师二郎听罢,跌倒在地,移时方苏,即同院公来开封府告状。正遇着孙文仪喝道而过,牌军认得是师马都,禀知文仪,文仪即着人拿入府中,责以擅冲马头之罪,不由分说,登时打死。文仪令人搜检,身上有告赵王之状;忖道:今日若非我遇见,险些误了赵王来书。又虑包大人知觉,乃密令四名牌军,将死尸放在篮底,上面用黄菜叶盖之,扛去丢在河里。正值包大人出府来,行到西门坊,坐马不进。包公唤过左右牌军逗:“这马有三不走:御驾上街不走;皇后、皇太子上街不走;有屈死冤魂不走。”便差张龙、赵虎去茶坊、酒店打听一遭。张、赵领命。回报:“小巷有四个牌军抬一筐黄菜叶,在那里趋避。”包公令捉来问之。牌军禀道:“适孙老爷出街,见我四人不该将黄菜叶堆在街上,每人责了十板,令我等抬去河里丢了。”包公疑有缘故,乃道:“我夫人有病,正想黄菜叶吃。可抬入我府中来。”牌军惊惧,只得抬进府里,各赏牌军,吩咐:“休使外人知道来取笑,包公买黄莱叶与夫人吃。”牌军拜谢而去。包公令揭开菜叶视之,内有一尸。因思:此人必是被孙文仪所害,令狱卒且停在西牢。

且说那张院公抱着师金保等师马都不来,径往府前去寻,见开封府门首有屈鼓,张院公遂上前连打三下,守军报知包爷。

包公吩咐:“不许惊他,可领进来。”守军领命,引张院公到厅前。包公问:“所诉何事?”张院公逐一从头将师家受屈事情说得明白。包公又问:“这五岁孩儿如何走脱?”张院公道:“因为思母啼哭,领出买糕与他吃,得以逃得性命。”包公问:“师马都何在?”张院公道:“他起早来告状,并无消息。”

包公知其故,便着张院公去西牢看验死尸,张院公看见是师马都,放声大哭。包公沉吟半晌,即令备马到城隍庙来,当神祝道:“限今夜三更,要放师马都还魂。”祝罢而回。也是师马都命不该死,果是三更复苏。次日,狱卒报知包公,唤出厅前问之,师马都哭诉被孙文仪打死情由。包公吩咐只在府里伺候,思量要赚赵王来东京,心生一计,诈病在床,不出堂数日。

那日,仁宗知道了,即差御院医官来诊视。包夫人道:“大尹病得昏沉,怕生人气,免见罢。”医官道:“可将金针插在臂膊上,我在外面诊视,即知其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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