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田的声音显得有些狼狈。
“悦子还是没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行田有些吞吞吐吐,过了几秒钟之后,才怯生生的回答敏夫的问题。“星期六下午还要打扰院长,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悦子她本人也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才打算今明两天先观察一阵子之后,等到星期一再去看诊。”
敏夫不由得叹了口气。
“行田先生,我这不是在吓唬你,不过悦子得的病真的拖不得。详细情况目前还不太清楚,不过这种疾病随时都有突然恶化的可能。悦子已经年纪一大把了,一个弄不好的话,搞不好就这样去了也说不定。所以我才会千叮咛万叮咛,叫她一定要到医院复诊。”
“是……”
“如果你不在乎悦子是生是死,那我也无话可说,若悦子也不重视自己的生命,那我也不好勉强她来医院。这样子够明白了没?如果你还关心你老婆的话。就别在乎那种小事,立刻带她到医院来。”
“可是……”
“当初是我叫你们来的,现在我也还在医院里面等你们。或许你们觉得打扰我的休息时间十分过意不去,这点我很感激,不过如果你们能在预定时间前来复诊,让我早点从漫长的等待当中解脱的话。我会更感激你们的。”
电话另一头的行田频频道歉,表示等一下就会带着悦子去医院。敏夫叹了口气挂上电话,内心对自己的做法感到有些厌恶。
医生没有命令患者来医院的权利,是否要看医生完全取决于患者本身的自由意志。敏夫虽然得为全体村民的健康把关,却并不代表他负有监督的责任,更没有监督的权限。如今他却逾越了分际下令村民前来看诊,这不但让他感到焦躁不安,同时也对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的行田夫妇感到有些愤怒。不过最令人难以释怀的,却还是现在的所作所为跟死去的父亲几乎如出一辙的事实。
父亲生前总是说自己守护着村民的生命跟健康,只要村民生了什么病,就会视为自己的奇耻大辱。他不但责怪工作时不慎受伤的患者,碰到生病的村民甚至还会破口大骂。责备患者的不重视身体健康,以及病患家属的漠不关心。
敏夫喷了一声,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跟父亲没什么两样,这点让他感到十分不是滋味。
(不行,我一定要冷静……)
村民没有危机意识是很正常的。就连敏夫本身也为了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刻意将事情压了下来。如果据实以告的话,行田一定会产生危机意识,既然现在选择隐瞒事实,敏夫实在没有理由责怪行田的不是。
就在敏夫试着说服自己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的叫门声。敏夫不耐烦的站了起来。门口明明就设有对讲机。难道没看见不成?敏夫一方面对来者的观察力之差感到不耐,同时也为了没来由就怪罪别人的自己感到有些生气。
打开门一看。来者果然是行田夫妇。而且悦子的情况又更加恶化了,脸色比前天还要糟糕。一想到自己居然打电话叫悦子前来看诊,敏夫自责的念头又更强烈了。现在的悦子连走路都有问题,照理说应该是敏夫前去出诊才对,哪有叫对方到医院看诊的道理。这份自责让敏夫感到十分不愉快,悦子的病情一看就知道恶化了不少,敏夫无法理解为什么行田在电话中连提都不提一声。内心的自责转变为对行田的愤怒,敏夫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事实上敏夫早就知道自己的情绪连自己也控制不了,这点他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敏夫尽量控制住情绪,刻意隐藏对行田的怒气,直接替悦子验血验尿。尿液的颜色十分浓浊,尿量不大,呼吸的时候听得见些微的哮喘。敏夫决定重新输血一次。除了输血之外。敏夫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如果情况不对的话,一定要立刻通知医院,或者是自己叫救护车。叮咛过行田夫妇之后,敏夫就让他们回去了,然而他却一点都不敢奢望悦子的病情会因此好转。
2
小薰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时分。拉开窗帘推开窗户,秋天的微风顿时迎面吹来。九月的天气实在还称不上凉爽,不过万里无云的晴空着实令人心情愉悦,吹在脸上的微风也变得格外的舒畅。
九月二十五日。九月即将进入尾声,距离小惠三十五日的法事已经过了七天,今天正是六七四十二日。
小薰梳洗更衣之后,伴着母亲佐知子的唠叨声随便吃着桌上的早餐。
“今天是星期天,你好歹也帮忙一下家事吧?”
佐知子瞪了正在吃早餐的小薰一眼。
“每天都看你魂不守舍的,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别以为拿小惠当藉口。就可以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小薰抗议在心里面,嘴巴上却没说出来。母亲根本没把小惠的死放在心上。所以才能马上恢复正常生活,同时也不能谅解迟迟无法收拾情绪的自己。
眼看着佐知子的唠叨颇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小薰随便扒了两口早餐之后,就躲进房间了。
“……我绝对不会忘了你。”
坐在窗边的小薰自言自语了起来。
小惠是小薰的儿时玩伴,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小薰对小惠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不管大人们怎么说,她就是无法将自己对小惠的感情“打包”起来。小惠永远活在她的心中,她也会永远哀悼小惠的死。
不过这阵子小薰突然发现必须时时提醒自己,否则自己好像随时都会忘了小惠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