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南原府使大人看了看站立在公堂左右的公差们,手撑着桌面站起了身子,“你们就辛苦辛苦吧。”
左右公差刚应了一声,乐师的家人高声叫了起来。
“凶手的身份不查自明,分明是香夫人报复杀人。”
“香夫人为何要报复杀人呢?”
“乐师曾经在流花酒肆中说唱过一些艺伎的故事,香夫人以为是在影射自己,故而报复杀人。”
“乐师在王宫司职多年,怎么会干出盘瑟俚艺人的勾当?”南原府使大人笑了,“他说唱的故事既然是艺伎,和香夫人又有什么关系?我倒听说有一个佩剑的少年在酒肆和乐师争执过,而且说了些和舌头有关的话吧?这个少年是香夫人的爱慕者,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到了羞辱,只怕不会善罢干休吧?”
乐师的侄子霍然起身,冷笑着问,“大人如此袒护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只怕也有些不清白的原因吧?”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南原府使大人两眼紧盯着那个出口不逊的年轻人,两手从桌面上撤回,身子懒洋洋地向后一仰,坐回到椅子中去,“你倒说说看,我是如何不清白的?”
“叔父失踪后,我们日夜寻找,在他失踪的第二天晚上,我亲眼看见香榭的马车到过大人官邸的偏门,那马车是花梨木打制的,那两匹马在黑夜里白的像光一样,有人从车厢里抬下去一个箱子后,马车就离开了。天亮前我从偏门经过,又看见香榭的马车停在那里,有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出门后,被马车拉走了。”
“你从死去的乐师那里得了盘瑟俚真传了吗?”南原府使大人笑了,“故事编得有板有眼的。只可惜人命关天,不是你红口白牙一说了事的,我没兴致再听你的胡言乱语了,现在最大的疑犯是在酒肆中曾和乐师口角过的少年,先把他缉拿归案了再说。”
南原府使大人把话扔下,退堂走了。
公差们为了追捕、缉拿凶犯,包了流花酒肆临街最大的一张桌子,一天中倒有多半天泡在酒肆里。也不知是谁出银子,公差们每日好酒好菜,推杯换盏,过着比神仙还要快活的日子。至于那个祸从口出的少年,许多人在乐师葬身众蚁之口前都说见过他,但乐师死后,他的影踪也似乎随着空气蒸发了。
乐师家的人从官府里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把乐师抬到了香榭的门口。他们做了一个木架子,上面铺上藤条后,把乐师放了上去。十几个嘴尖舌利的妇人被雇佣了来,她们用棉花塞住了鼻孔后指着香榭叫骂。到了夜里,他们把乐师一个人扔在藤条上面,四散回家。
银吉带人在香榭大门口挖了一条宽沟,弄来很多石灰撒在沟底,又让人在石灰上面铺了一层木炭。木炭点着后,花房里的女人在木炭上不时地放上几捆干透了的香草。干燥浓郁的香气沿着看上去十分红艳的火线四处弥漫着,仿佛一大块倒挂着的纱布,飘摇在夜幕中。乐师身上的臭味儿透过这块纱布后,被掩盖得难以辩别。
“我喜欢这样的夜晚,”金洙拉着我坐在木廊台上,瞧着大人们拖着地上的阴影来来去去,快活地说道。
※BOOK。HQDOOR。COM※虹※桥书※吧※
第27节:宫廷乐师(3)
()好看的txt电子书
“比过节还热闹。”我也觉得很好玩。
小单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坐着,她不敢一个人呆在后院,但又不喜欢和我们呆在一起。
乐师散发出来的气味传到了很远的地方。第三天的夜里,有人把尸体搬到了南原府官邸的门前。同时,一个和瘟疫有关的流言也行走在南原府的大街小巷。巨大的恐慌笼罩了南原府,死去的乐师和他活着的家人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人人避之惟恐不及。最后,他们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府的公差指使着几个穷酒鬼,抬着担架,把尸体扔进了深山。
几个月后,有人从山里回来,说是看见一幅被蚂蚁蛀空的人骨架。
“风一吹,骨头咣啷咣啷地响,就像乐师在说唱盘瑟俚似的。”
两年以后,当时的南原府使大人任职期满,调任回到汉城府,在司宪府充任一个闲职。在一次酒会上,男人们喝醉后说起风流事,话题扯到了香夫人身上。
香夫人的马车白日很少出门,但几乎每夜都迎来送往。
“真有那么多男人拜访吗?”有人质疑,“她的身体吃得消吗?”
大家放声笑起来。
“送进香榭的礼物,据说都是用马车拉的,排场惊人。”
“是这样吗?”有人问前任南原府使。
“我没有那样财力。”前任南原府使看了亲王一眼,“但倘若是亲王大人,那就不好说了。”
“用不着这么谦虚吧。”亲王笑着说,“你们哪一个地方官不是盆满钵满?相比之下,我们是店大屋空。”
有人提起宫廷乐师被杀一案。
“按乐师家人的说法,”亲王李素心问道,“那天晚上,香夫人真的到你的官邸去过吧?”
“是有人来,但不是香夫人,而是全州名伎金飘。”
“我知道金飘,”有人插话说,“据说她可以在盘子上面跳完一整支动动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