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将军的语气更加沉重了,“由于州政府的失职、腐化以及本地警方的无能,结果迈西这桩普通的案件越演越烈,到现在它成了一起令人震惊的悲剧事件。”
“将军,”我冒险提出了一个问题,“您可以谈谈您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吗?”
“是啊,”林赛在一旁补充着,“我们已经相当地熟悉案情了,不过还想听一听非当事人的看法。”
将军摇了摇头,他喷出的烟雾螺旋式地缓缓散开了,这使得他严峻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了。“很难说清这件事对整个珍珠港的海军基地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力……那伙阿拉莫纳的混血杂种蹂躏了我们的年轻女孩。泰拉·迈西是我女儿的朋友,在我看来,她是一位端庄、有魅力,有些少言寡语的温柔女士。”
达伦这次是真心地应和道:“是的,我们已经见过她了。我十分赞同您的看法,斯特林将军。”
他手里的海泡石烟斗仍然在徐徐地冒着青烟,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想想看,达伦先生,在我们的基地里和舰艇上有着数以千计的青年军官、水手和船员们,他们都知道应该如何来维护自己神圣爱人的名誉。”
噢,我在芝加哥的时候也结识过不少的水手,不过在我的印象里面,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维护什么神圣爱人的名誉呀。
“听说这件事,”他那双藏在眼袋后面的眼睛一下子睁了起来,射出两道逼人的目光。“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抓住这一伙歹徒,然后把他们吊在树上。不过,我很快地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随之就控制住了这种冲动。我一直希望地方政府和当地的警察局能够妥善地处理好这件事。”
达伦的嘴唇一动一动的,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依我看来,他很可能是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想要大发脾气。因为斯特林将军对私刑的态度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尽管在这里,他还得依仗……
在这样的关头,我赶紧插话说:“您的确应该信任地方当局的。在我们看过的材料里,警方的功劳也很显著,他们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抓住了那一伙人。”
将军微微地哼了一声,“是呀,上帝总算仁慈。在给你们的材料中,有他们那几个家伙被抓获的细节吗?”
“没有。”我接道:“材料上只是说他们又卷入了那一天晚上的另一起袭击事件,难道他们在强暴了迈西夫人之后,又胆大妄为地再次欺侮了另一名无辜的妇女吗?”
将军摇了摇头,“不。”就在这时,他手里的烟斗熄灭了。他重又点燃了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才不慌不忙地说:“在十二点四十五分左右,大约就是迈西夫人离开阿拉迈酒吧一小时十五分钟以后,那四、五个年轻人开车肇事,撞了一辆白人男子和他的卡那卡妻子开的车。”
“卡那卡?”我不懈地问道。
“卡那卡是指夏威夷人。很不幸,在这里不同种族之间的通婚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在那几个家伙开的车撞到了别人的车之后,一名混血青年下了车,叫着,‘让我来整治一下这个白人佬!’不过那名夏威夷的女子是一个体格很强健的女人,她一听见那小子这样侮辱她的丈夫,就跳下车来和那个小子争执了起来。后来两个人就动起手来,那个小子被狠狠地揍了几下,就匆匆忙忙地逃回到车里去了。紧接着,那几个胆小鬼就开着车逃跑了。好在那名夏威夷女人及时记下了那辆汽车的车牌号码,并且马上通知了警察局。就这样,在凌晨三点钟的时候,那几个开车的家伙被警察给抓住了,然后又将他们拘留起来。”
我点了点头,不无赞许地说:“本地警察的办案效率很高嘛!”
斯特林将军的口气也缓和了下来,“在夏威夷的警察局里,有不少非常能干的警察。你们也许听说过陈·阿帕那这个名字吧,他可是本地的著名人物之一。那部以中国侦探查理·陈为名的侦探小说就是以陈·阿帕那为原型创作的。”
“真的?”这倒是我所不知道的。我以前在《周末邮报》上读过这篇侦探小说的连载。就在去年,这部小说又被拍成了有声电影,是由瓦那·奥兰德主演的。那部影片的名字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是我曾经在东方剧院里看过这部电影。看起来,小小的夏威夷警察局还是一个藏龙卧虎之地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斯特林将军继续说着:“不过,让人遗憾的是,陈·阿帕那就要退休了,所以他始终没怎么插手迈西一案的调查工作。何况陈·阿帕那做出的判断也不是不容置疑的。”
我禁不住笑了,“怎么,斯特林将军,您认为查理·陈也不能信任吗?”
将军抬起了眼睛,那目光依旧咄咄逼人。他的口气十分地坚决:“他是名中国人,他很可能因为同情那些有色人种的被告而有所保留。更何况本地的警察有一多半是夏威夷人或者有夏威夷血统,这种血亲的观念使得警察中的大多数职位长期以来牢牢地控制在这些夏威夷人的手中。”
如果斯特林将军希望我对这种警察内部存在的庇护体制表示愤慨的话,那么他就是找错了对象。假使他一旦知道了芝加哥警察局的黑暗内幕,他又会说些什么呢?
将军继续说着:“火奴鲁鲁警察局在处理迈西一案时产生了分歧。在迈西夫人出事之后,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使得她在六周以后才能康复到可以出庭的状态。可是,就是在这六周里,很多警察不向警察局报告他们的调查情况,却跑去被告的律师那里去汇报案情。”
听到斯特林将军对当地警察的评论,达伦斜眼看了看我,像是在说,我要是能从那里找到这样的警察带回芝加哥,多好!因为达伦是一名为被告辩护的大律师,如果他能得到警方这样“有力”的帮助,那他一定会更“功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而且,这些人渣还聘请了全州最好的两名法律顾问:威廉姆·希恩,州议员也是前一任巡回法官;还有威廉姆·佩特曼,他是美国参议员凯恩·佩特曼的弟弟。”
我问道:“这帮家伙怎么请得起这样的律师呢?”
斯特林将军叹了一口气,解释说:“其中的两名混蛋是纯夏威夷血统,所以他们的种族头领,阿比·卡瓦纳娜科阿公主慷慨地给予了财政上的支援。毕竟公主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的小地痞,因二级谋杀罪被关押在俄阿恰监狱里。”
“这样说来,辩护费用是筹集来的?”达伦问道。
“是这样的。”斯特林将军点了点头,又继续补充说,“而且那两名夏威夷被告都是职业运动员,在本州享有较高的知名度。所以除了公主以外,不少运动俱乐部的经理们也筹了钱。”
“其中有两名被告是运动好手,可你不是说他们是些小流氓吗?”
“他们当然是一些流氓。”将军紧咬着烟斗,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接着,他取下烟斗,又厉声继续说着,“本·阿哈库罗是一名很受欢迎的本地拳击运动员,可是在一九二九年他和他的好朋友陈因为意图强奸而被指控……朱迪州长将他保释了出来,这样他就可以代表夏威夷参加全美业余拳击争霸赛了。另一个夏威夷小子叫做乔瑟夫·卡哈哈瓦,他是一名篮球明星,曾经因犯抢劫罪在一九三○年被判入狱三十天。”
“那么另外几个人呢?”达伦继续追问着。
“他们两个虽然没有前科,可是也一直被警方视为不良分子。”说到这里,将军耸了耸肩。“这五个小子能够被保释出狱,还不是依靠着阿比公主和募集来的辩护基金?在他们被释放以后,阿哈库罗和卡哈哈瓦仍然每周日去球场打篮球,火奴鲁鲁各家报纸的体育专栏仍然把他们的名字登在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