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缓缓落下,我终是对上了卯石的双眼,这一眼便确定,他已将我们看穿,唯不知他这样一个有节操的将领为我们开了后门,心里会否留下疙瘩。
我甚至不敢同他说一句话,只是望了他一眼,所有的感激通通由这个眼神传递给他。诚如在函谷关时奚祁助我们出关一样,欠他们的,我想我这辈子也无没法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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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未敢多歇,直到真正踏出雁门关的那一刻,我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回身望向雁门关,所有的恩怨都将隔绝在那扇亘古而又庄严的大门后。
唯令我担心的是,夷若是醒来,他又该如何来接受,接受义渠被秦国侵吞。他将由一个部族的王沦落成一个平头百姓,更甚至要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他曾经的理想,他曾设想着要一统西陲的梦想,此生都将成泡影。
“……娘。”身后,乌莲抱着还不太会说话的逸儿。这一路上,他已经咬着不太清晰的音调碎声地唤我娘了。我一直教他唤爹来着,可偏偏他先学会叫娘了。
我轻扶着肚子,小家伙正在里头欢快地闹腾着,好似要应和逸儿一样。我弯唇笑了笑,转身打算回到马车上。
蓦然间,我怔住了,脚步滞下,笑容僵在唇边。那个倚靠在马车边上的人,不正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悉心照料的人么?
他看着我,展颜微笑,柔和的轻风拂过,撩乱了披散在他肩头的发丝。绚丽的阳光下显得整个人溢发的卓绝,我晃了晃眼,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一路下来,他已近昏迷了一个月,如今站到我面前,我却是不怎么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西西。”他低声唤,我不禁扬起唇角笑颜如花。未再犹豫,我已举步朝着他们走了去。
我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一定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这片大草原上。在这里,有爱我的人,还有我爱的人,人生如此便就无憾了。
96
96、一家四口 。。。
经年之后,我们已经在草原上落地生根。跟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我们也成了游牧一族。白天,夷都会带着逸儿到不远处的山坳里牧马、放羊。而我则是留在家里,既要照顾安儿,又得给乌莲打打下手,根本就是离不开家。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乌莲是夷的妹妹,她会出现在咸阳城全都是因为夷。而芈八子当时为了能够将义渠吃下,这便以我的名义诱骗着夷进宫。
其实那晚,在甘泉宫内早已埋伏下三百刀斧手,夷若是不喝下那杯蓄有巨毒的酒,想必连同我在内也不能幸免于难。夷之所以能够保住性命,全因我们在甘泉宫相遇的时候他就已从我身上拿走了乌莲交给我的救命丹药,所以我那时才会误以为将丹药落在宫内了,而夷更为了能够骗过禁卫的眼睛,任由着我全情悲恸而无所动容。但也不可否认,他当时的确是命在旦夕,若非我直接将他带到乌莲那,怕是多耽搁一刻,真就要遂了芈八子的愿。
她在下令处死亦竹跟木易的时候就已经愈发的没有人性了,所以对夷,她同样能够下的去手。如今,秦已彻底平定了西陲各部,魏冉有勇有谋,加之向寿这个毛头小子返回咸阳城后被芈八子大加提拔。不得不说,现如今的秦国业已是如日中天,唯不知的是,在我有生之年能否看到嬴政统一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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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外奔腾不止的响动提醒着我,是夷他们回来了。我抱着安儿出了楼门,下阶的时候就瞧见林子内袭起的阵阵烟尘。
“安儿,你爹回来了。”我亲了亲安儿舞动的小手,抱着他一齐转看向那方。
“娘……”远远的,就听见逸儿叫嚷不住的唤声。
我笑不住声,朝着他们直挥手,嘴里念叨不住。“慢点慢点。”
夷一手抱着逸儿就从马背上旋身落在我跟前,他看了看我,又转眼看向安儿,俯身就往他小脸上亲了亲。笑不拢嘴,直道:“宝贝儿,想爹了没有。”
这个空当上,逸儿早就从夷的手上挣脱滑落到地上,貌似在发脾气似的,哼哼了声就昂首走到楼阶处坐下,以无比哀怨的眼神瞅了瞅我。
我瞥了眼想看向我们却又故意装酷将头撇向一边的逸儿,轻推了推还在跟安儿逗闹的夷,低声问询。“诶,逸儿怎么啦!你是不是又凶他。”这一对父子,越来越让我头疼,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能杠上。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逸儿就非得闹着要跟我睡,岂料被夷一凶,不得不噘了个小嘴悻怏怏地回到他自己的屋子去睡。
听我这一说,夷瞥了眼逸儿,抿了抿唇,忍住了笑。他将安儿放回到我怀里,转身走到逸儿旁边坐下。我抱着安儿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心尖暖暖的,甚感幸福。
也不知道夷附在逸儿耳边说了什么,他竟似羞似怒地冲着夷重重地哼了声,而后又似怕被夷抓住揍,撒腿就冲我跑来。“娘,爹坏,爹坏。”他就这样抱着我的腿,略带着哭腔撒着娇。
“怎么啦!爹是不是又吓唬你了。”我蹲身,一手抱着安儿,另一手抚了抚逸儿的小脸,绕手就揽着他坐到我的腿上,附在他耳边低声问,“告诉娘,娘替逸儿修理爹。”
岂料小家伙还是惧夷更多,悄悄地瞟了眼面带微笑的夷,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