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射击没有停止,那里的枪手又快速射出两枪。每次的连续两枪就像个组合式射击,而且前后两个组合之间的间断也很小,只比连续两枪之间的间断稍微长一点。
铁箭人扣又被击中一枪,这一枪击中了肩胛处,稍往上一点就会射中他的脖子。看来那枪手是要不死不休。
另外两个人扣突然扑将出来,他们的步法极其轻盈快速。射铁菱的人扣直奔山坡的侧面,射钢叉的人扣直奔鲁一弃而来。
整个坎面散形,然后其中扣子出坎扑杀目标,这种招数是所有人坎坎面的最后一个变化。也就是说坎面已经守不住了,与其逐个被对手灭了,不如索性单个扑出。这样既有和对手拼个同归于尽的机会,同时还可以让坎面中其他人扣全身而退。
冲上来的两个弩手挟带着凌厉的杀气,这杀气是刚才他们三个组合在一起都未能显现出的。是的,他们刚才之所以没迸发出如此杀气,是因为有某种现象震慑了他们,压制了他们,也是因为刚才这三个高手的战术宗旨是阻杀成功并且全身而退。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们的脑中只有一个概念:杀了对手。
弩手已经忘却了自己,忘却了一切,他们已经将自己溶为杀气。在他们的眼中,天地之间只存有一个对手,他们似乎已经将对手骨骼血脉全部看透,甚至已经设想好自己手中武器穿透、撕裂对手要害的情形。他们已经将所有的精气神集中凝结起来,就为了实现杀死对手的这一招。
山坡一侧的杀气也猛地一盛,此时的情形已经不可能采用其他格挡、避让的招式,只能正面迎对,以强克强。两股杀气碰撞在一起,凌厉之势让狼群再次发出一阵哀嚎。
鲁一弃还是那样站立着,轻松而自然,这样的状态其实让他能更加清晰地看到对手每个动作的细节。对手是直奔他而来的,而且是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他已经抛却了所有的思想和感觉,生命的所有意义此时就是要一击成功。
独眼慌了,虽然他也知道弩手的目标不是他,但是这样凶猛的杀气汹涌而至,不止是他慌了,付立开、若大娘都慌了。
独眼也奔出了几步,他不是要逃避那杀气,而是迎着杀气冲了上去,他知道,自己离得弩手越近,手中“雨金刚”可以阻挡大弩的攻击范围也越大,对鲁一弃的保护范围也越大。
付立开和若大娘也动了,他们两个都转身往后走。他们也不是要逃避那杀气,而是因为背后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已经离得很近很近了,这会对聚神凝气应付弩手拼死一击的鲁一弃产生影响,所以他们要阻止背后“攻袭围”的坎面继续逼近。
狼群的哀嚎突然间嘎然而止。山坡的一侧传来了枪响,也传来了月牙般铁菱的寒光。一瞬间,两股无形的杀气如翻转的云块撞在了一起,而周围的空气却如同凝结成固体一般。
这样杀气汹涌的对决让任火旺他们几个以及“攻袭围”的人扣子们禁不住身上一寒,身形动作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都不约而同地打个磕顿调整一下气息和手脚。
只有三个人没有受到影响,就是另一个对决局面中全神贯注的三个人。
独眼快速地旋转着手中的“雨金刚”,他是想扰乱弩手的眼神和心神,也是害怕那巨大的弩射出的力道自己阻挡不住,这样可以卸掉些力。
弩手是高手,他不会被“雨金刚”的转动打扰的。但是他要一击成功却也困难,因为“雨金刚”离他太近了,他只瞄得到鲁一弃的小腿和小半个头顶。要想击中只有移动步子让开挡在中间的“雨金刚”。
积雪的山坡移动起来没想象中那样容易,至少比三大弩他们自己安排准备好的立足点那里移动要艰难,所以弩手的移动速度变慢了许多。
弩手移动,独眼当然明白他的意图,所以也跟着移动起来。
独眼的速度没有弩手快,但是独眼移动的距离却比弩手短。这就像是在以鲁一弃为圆心画圆一样。独眼离鲁一弃近,所以他画出的弧线短,弩手离得远,所以画的弧线也就长。如此优劣势一抵消,那弩手急切间竟不能摆脱“雨金刚”的阻挡。
鲁一弃很从容自然地转动着身体,他不需要移动步子,他只是一个圆的中心。
对手是危险的,对手的杀戮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可是面对这样的对手,鲁一弃的嘴角竟然挂出了一点笑意、一丝惬意:“心性随自然,山崩若无形,万仞高崖覆,一线存我息。”
难得,难得啊!难得在这样危险的关头还能够了悟道学的一些真谛,但更为难得的是,鲁一弃能将刚刚领悟到的奥妙玄机在危险的关头派上用场。
枪响了,快速移动着的大弩高手真的没搞清楚子弹是如何钻进他的眉心的。
高手垂下了平端着的大弩,站立着的身形挣扎了一下没倒,仅存的意识让他扣动了大弩的机括,弩上的钢叉射出,深深射入他脚前的雪地中,而大弩的巨大反弹力让身体侧摔在雪地上,并往坡下滚滑而去。
没人知道,真的没人知道,这一枪如何射出只有鲁一弃自己知道。独眼的“雨金刚”挡住了高手大弩的攻击途径,同时也挡住了鲁一弃的视线范围,他同样很难捕捉到高手的要害。但是这一刻他将自己的状态调节得太好了,自然随意的心境让他的感觉寻找到了一个缺口,一个可以击中对手要害的缺口。
缺口在独眼手中旋转着的“雨金刚”上,那伞面上有个在北平“阳鱼眼”被“溶金魔菊”烧出的圆洞。超人的感觉让子弹在一个恰好的位置恰好的时机穿过这个圆洞,毫不留情地钻进高手面门上致命的一个点。
“攻袭围”的坎面杀势是凶猛的,即使任火旺将他们攻击的必经场道撒上了烧红的炉炭和红料,他们从两侧绕过来的攻击还是高低有致,层叠有序。而且,这坎面还有一个制胜的法宝,他们手中的好东西的确是好,那都是能削铁断金的好刃口。
瞎子才一接上手,就马上被攻了个手忙脚乱。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听出了刀刃挂带出的风声非同寻常,这种刃挂金风他听过,那是当年在咸阳地宫中眼睛刚瞎时,这样的金风轻巧地就将他的马刀断做了三段。那是他眼瞎后的第一次格斗,所以对这样的风声他永远都不会忘。瞎子手中的盲杖一直躲避着那些挥挂过来的风声,身形也在不断退让。他完全是个被攻的态势,没有一点反击机会。
哈得兴更惨,上去第一下就被削掉一个斧子角。大概由于斧子厚重,对手又爱惜自己的刀,所以没再继续砍削斧子头,只是在几招之后瞅准一个机会削断哈得兴的斧子柄。哈得兴手中只剩了一根硬木柄,但旋即间,那三尺左右的硬木柄已经被削得没有巴掌长。
“攻袭围”的坎面没有接到阻不住就杀的指令,所以他们的坎面虽然展开却始终没有下杀手。要不然,瞎子兴许还能坚持会,这哈得兴则恐怕早就手断脚折了。
任火旺突然迈步奔出,他没往两侧去,而是直奔那遍布炉炭和红料冒着腾腾烟气的场道。一根暗金色中流溢着一线鲜红的钎子,如同怪蛇般从积雪中跃出,往坎面中的人扣直刺过去。
他竟然不怕那些滚烫的炉炭和红料!?是的,不止是穿着鞋的脚不怕,就连空空如也的双手也不怕。他迅疾地冲出并从雪地中抓起那根长铁钎,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就连坎面中负责戒备的人扣都疏忽了这个方位突然出现的攻击,一时来不及出声示警,更来不及出刀阻格。
钢钎刺出的目标是猛攻瞎子的人扣,刺击的方位是人扣肋部的右后侧。人扣是久经江湖的好手,虽然攻击突然,但他没有慌乱,反倒微往后侧步,迎着钎子而去。同时右手一挥,手中的刀划出一道水纹般的光泽,往那钎子上砍切过去。
鲜活的身体破绽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