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五十五师这几个字眼,松井犹豫了一下,眼睛却死盯着接近冈顶的攻击部队。
见此情景,军官急声提醒道:“联队长,万一淮阴失守,将军不测,那……我们只能剖腹了!”
眼见功亏一篑,松井愤怒地大喝一声:“退出战场,即刻返回淮阴!”
军官应声奔开,迅速地传达着命令,而松井却仍然望着山岭,恨得发抖!末了,他慢慢地走向那棵松树,一把拽下那只玉牌。继之长叹一声道:“唉,可惜不能亲手剁碎陈大雷的尸体。”
虽然陈大雷固执地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但是日军却真的撤退了,在一阵隆隆的发动机轰鸣声中,满载日军的大卡车一辆辆疯狂地在公路上行驶着。
眼见日军的车队满载着松井联队迅速撤离战场,浑身伤血的陈大雷一下子颓然地坐在一堆弹壳上,长吁了口气。
头部包裹的绷带上,渗出殷殷血迹,面前插着的那把大砍刀的刀锋上多处卷刃,崩碎得像一排巨齿,身边同样狼狈的三营长和战士们则呆呆地站在战壕里,木然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没人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种绝境中忽然逃生的兴奋混合着战败强敌的骄傲与激动掺杂在一起的心境。幸存的众人,此刻都眼含热泪,表情激动,却是一声不出。
正当众人不胜唏嘘时,山坡下再次出现的一支部队立刻让众人警惕起来。看到迅速逼近的部队,陈大雷本能地抄起武器。
可就在他准备命令开火时,一声声喊声却顺着风声隐约传来:“大雷啊,大雷!你在哪啊?我知道你小子还活着!”
听到喊声,陈大雷一把扔掉步枪,嘶哑着对冈下怒吼道:“老刘你怎么才来啊,早干嘛哪?!”
刘司令生气地咒骂道:“我又救了你一命,你他妈还是一声谢没有啊!”
听到这话,陈大雷顿时泪水汹涌,哽咽着说道:“老刘啊,你看看我的阵地,我的班排长,我的战士们都死了啊,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望着阵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刘强安慰地拍了拍陈大雷的肩膀,动情地说道:“你还有我们这帮兄弟,你还有这些身经百战的部下。我跟大司令说过,只要你陈大雷不死,六分区就仍然存在。”
“六分区,是啊,我的六分……唉,老刘啊,二雷,二雷他们还在三道湾呢,我已经失去了够多的战士,不能再失去他们了。”忽然想起来什么,陈大雷霍然站起身来,大步向冈下跑去。
“大雷,你要干什么去?三道湾的战斗早就结束了,你现在有伤在身,更何况,去能起到什么作用,来人,拦住他。”见陈大雷要走,刘强立刻召唤着身边众人将他一把拦了下来。
在众人的阻挡下,陈大雷无奈的朝三道湾的方向望了望,最终被卫生员带下山去。
三道湾,似乎成为了被人遗忘的角落,虽然他所进行的战斗之激烈不输于任何一处战场。
朝阳照在顺溜熟睡的脸上,温暖和煦的光芒让顺溜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在他旁边不远,排长端着一挺机枪,警惕的观察四周。
而在排长看不见的侧面山坡上,此刻一群日军正小心的匍匐前进着,虽然他们前进时发出不小的响动,但是排长什么也没听见,仍旧张望着眼前那片空无一人的阵地。
忽然,头顶一阵老鸦的聒噪之声,将熟睡中的顺溜惊醒,他抬头向四周一看,立刻发现日军已经冲得很近了,可是排长却还端着机枪注视着另一片山坡。
见此情景,顺溜匆忙的拉动枪栓,边朝敌人射击边大喊道:“排长:鬼子上来了!快趴下!”
可是排长还是一动不动,仍然一心一意的注视着前方的缓坡。
“砰砰!”顺溜连续射击击倒两个敌人,可是他的一支枪根本挡不住敌人蜂拥而来的进攻。山腰处,日军疯狂的噢噢叫着冲上前来。顺溜急得狂喊:“排长,趴下,快打呀!”
排长仍然什么都没听见,直到几颗子弹溅飞他身边的泥土,他才突然意识到敌情,匆忙的回首看去。
此刻日军已近在咫尺。排长顾不上隐蔽,直着身体朝敌人拼命射击。可在他发现敌人的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几颗子弹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击中他的胸膛。殷红的鲜血顿时喷涌出来。
排长整个身体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顿时瘫坐到一旁,可任凭鲜血不断流淌着带走他的生命,他却仍然坚持着扣动手中机枪的扳机。
面前的敌人在猛烈的扫射下全部被打趴下来,看到敌人翻滚着落下山崖,排长抱歉的朝顺溜喃喃说道:“刚才我……我什么也没听见,叫鬼子摸上来了。二雷,拿上机枪!”
听到他的召唤,顺溜一下子窜到身边,一把抱住软瘫着倒下的排长,伤心的大叫道:“排长,排长!你可别死啊,别丢下我一个啊!”可惜他的呼喊却无法唤回排长已经闭上的眼睛。感受着怀抱里逐渐冰冷的身体,顺溜忽然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单向自己袭来。
不远处,日军再次噢噢叫着攻了上来。看着对方仿佛野兽般丑恶的嘴脸,顺溜一把抽下排长胸前的几只弹匣,提起机枪,窜到山坡背面。
在没遭遇到任何抵抗之后,日军迅速的占领了这片山坡,可就在他们小心的四下搜索着幸存者时,顺溜的子弹忽然从另一侧飞来。走在最前面的两个敌人应声倒地,其余的日军则迅速的卧地朝他射击。
短兵相接的交火打得山冈上火星迸溅,眼见对方藏在射击的死角,日军中的一名士官随手抄起一颗手雷,准确扔进顺溜藏身的位置。
轰隆!沉闷的爆炸声响起,猛烈的射击声顿时停止下来。
山脚下,坂田冷冷的注视三道湾,此刻山冈上一片死寂。唯一可见的只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小心的游走在山头的各个阵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