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丹鹤的洋洋得意与公孙隐的无声窃喜之中,风火龙在台上缓缓说道:“如今既已水落石出,遵奉老帮主的遗命与一众同门的公意,理该请公孙师弟接任本帮……”“帮主”二字尚未出口,蓬莱魔女忽地叫道:“且慢!”风火龙愕然道:“柳女侠有何话说?”
蓬莱魔女道:“公孙奇那颗曾级不假,但只怕这件事情有假!”蓬莱魔女想到若任由公孙奇当上丐帮帮主,后患无穷,遂毅然把一切顾虑抛开,出头干预。
朱、风二人都是变了面色,风火龙避开了蓬莱魔女的目光,声音微带颤抖说道:“柳女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蓬莱魔女道:“当日我不但看得清清楚楚完颜亮并无替身,而且在完颜亮被杀之前,公孙奇早已逃了。”
朱丹鹤冷笑道:“乱军之中,你就看得这么清楚?依你说完颜亮被杀之时,公孙奇并不在场,然则他那颗首级又从何而来?”
蓬莱魔女冷冷说道:“这个正是我要向你们两位提出的问题。”
朱丹鹤面色铁青,瞪着蓬莱魔女道:“柳清瑶,你说话清楚一点!”蓬莱魔女道:“朱长老,你还嫌我说得不够明白么?公孙奇是你弟子,武士敦所杀的完颜亮那颗首级又是由你带来,那么,何以真的变了假,假的变了真?不请你朱长老解答还有何人能够解答?”
朱丹鹤恼羞成怒,大声说道:“岂有此理!你说这话,难道是我将这两颗首级掉换不成?”
蓬莱魔女冷冷说道:“这也恐怕只有你朱长老知道。”
此言一出,群丐大哗。要知蓬莱魔女虽然也是他们所佩服的人,但朱丹鹤毕竟是他们的长老,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又怎能相信他们的长老会做出掉换首级的这样卑污之事?风火龙道:“柳清瑶,你以绿林盟主的身份到来,我们尊敬你。但你倘要含血喷人,丐帮可就不能再把你当作客人了。”
朱丹鹤见形势有利于己,遂收起怒容,反而装出宽宏大量的气度说道:“柳清瑶,我看在你师父、师兄的份上,你这无中生有的污言,我不与你计较。但我也要间你们一个问题。”说至此处,面向武士敦道:“士敦,云紫烟是不是你的未婚妻子?”
云紫烟是江湖上著名的女侠,她的父亲云仲玉生前又与丐帮都有深厚的交情,所以丐帮弟于识得她的人很是不少,但却不知她就是武士敦的未婚妻子。朱丹鹤说了出来,群丐都是颇感兴趣,却又不解何以他们的长老节外生枝,叙此题外的话。
武士敦也是有点诧异,当下说道:“不错,云姑娘与弟子是有婚姻之约,而且这还是恩师当年在弟子奉派人大都之前,替弟子作主定下的婚事。不知有何不对?”
朱丹鹤道:“我并非说你不对,我只是要问清楚这件事实。”
说罢又转身向蓬莱魔女道:“柳盟主,听说你和云紫烟是义结主兰的姐妹,是么?”
蓬莱魔女听他改了称呼,不称“女侠”,而称“盟主”,已知他心怀叵测,有意挑拨是非,却也不但,立即回答道:“结拜的仪式是没有的,但我与云女侠的确是情如姐妹。你要说我们是金兰好友,那也可以。”
朱丹鹤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各位都已听得清楚,来龙去脉既已分明,我也就不必再问了!柳盟主,绿林中唯你马首是瞻,我们丐帮的事情,我们自己却会处理。请你也不必管了。”
朱丹鹤的说话非常阴毒,言下之意,人人都可以领会得到,那是指蓬莱魔女乃是为了私情,故而们袒武士敦,甚或企图要通过武士敦来控制丐帮,把丐帮变作绿林的附庸。但最阴毒的是他没有明说出来,教蓬莱魔女无从分辨。
蓬莱魔女气上心头,心道:“事到如今,他们是迫得我非把公孙奇通敌的罪恶全都揭发不可了!”但心念方动,眼光瞥处,见她师父公孙隐面色灰白似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正在等她说话,蓬莱魔女又觉于心不忍。
其实公孙隐大义凛然,他是决不会包庇儿子的,但父子骨肉之亲,在这是非未决之际,他当然也就不能不特别紧张,以至激动的心情在他面部表露无遗了。从蓬莱魔女站出来指证公孙奇的时候开始,他已隐隐感到儿子与风、朱二人定右见不得天日之事,风、朱二人所说的一切好话,只怕都是替他儿子文过饰非的。
蓬莱魔女尚自踌躇未决,群丐受了长老的挑拨,已是哗然叫嚷:“不错,不错,丐帮之事,我们自己会管。柳清瑶,你还是回去管你的绿林吧。”“不管完颜亮是谁杀的都好,我们的帮主必须是全心全意为了本帮,决不能让一个倚仗外人势力的人,来做本帮帮主!”蓬莱魔女一咬牙根,正要说出。忽听得一声长啸,将群丐的喧哗压了下去。群丐抬头看时,只见又来了一批客人,为首的竟是四霸犬之首的东海龙。东海龙的武功也许还不能算是顶尖儿的角色,但他的辈份高,名望大,与丐帮的老帮主又是知交,身份远在宋金刚等人之上。群丐见他到来,当然不能不恭恭敬敬地迎接。
蓬莱魔女暗暗欢喜,心里想道:“东海龙不属于中原武林的任何一派,但与各大门派以及绿林丐帮又都有交情,尤以和丐帮的渊源最深。像他这样超然的身份,由他忠告丐帮,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我不方便说的话,都可以让他来说。”
东海龙在海外称雄,足迹虽然也常履中原,但却从未到过黄河以北。朱丹鹤见他突如其来,心中暗暗嘀咕,但却不得不装出笑容与东海龙招呼,说道:“东园兄,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同来的还有这许多朋友,真是令敝帮增光不少。”
东海龙打了个哈哈,说道:“朱长老,你嫌我们来得人多么?我们来的不过一小半而已,还有一大半的人未曾进山呢!”
风火龙、朱丹鹤二人都是吃了一惊,心想:“东海龙出名的爱管闲事,他大举而来,难道是知道了什么秘密,要来兴师问罪?”
朱丹鹤不觉面色一沉,立即说道:“敝帮今日之会只是为了推定继任的帮主,不敢惊动帮外的朋友,所以未曾遍发请帖邀请武林同道。但朋友们既然来了,我们也自当稍尽地主之谊,不知东园兄的那许多贵友,为什么不肯进山?可是嫌我们礼仪不周了?”
东海龙道:“我们知道这是贵帮帮内之会,我们不请自来,先自失礼。但我们甘冒失礼之嫌,却是为了一件紧要的事情来的。有些朋友未曾进山,也和此事相关。”
朱丹鹤道:“什么事情,请东园先生明告!”由称“兄”而改称“先生”,两人的说话已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朱丹鹤的面色也越来越是难看。
东海龙朗声说道:“我是来给贵帮报个信儿的。不知各位知道没有,在大足峡之中,埋伏有金国的数百武士,武士的首领就是金国的皇叔、前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
大足峡是首阳山对面的一个山峡,离他们开会之处,约是三十多里山路,可以封锁首阳山的出口,群丐听得大足峡有金国伏兵,登时全场骚动。
东海龙道:“但各位不必惊慌,大足峡的伏兵已有我的二弟西岐凤和另外许多朋友监视着他们了。他们监视你们,我们又在暗中监视他们,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的人先就与他干上。大足峡离此三十多里,即使我们的人敌不过他们,最少也得一个时辰之后才能来到。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恐怕还是要把混进贵帮的奸细先揪出来!”
此言一出,群丐大哗,都道:“什么?我们帮中有敌人的奸细?”朱丹鹤板起面孔,沉声说道:“东园先生,你何所见面出然?”
武士敦忽地站出来说道:“我可以证明本帮定有奸细!”
朱丹鹤板起铁青的面孔斥道:“武士敦,你离开本帮十年有多,你知道什么?你能作什么证明?哼,哼,你弄来了假首级冒功之事,我还没有治你以应得之罪呢,你又想在帮中兴风作浪、挑拨是非么?”
可是因为东海龙带来的消息实在惊人,全场震动,群情汹涌,已非朱丹鹤的“长老”威严所能镇压。在武士敦说了那句话后,群丐纷纷嚷道:“是谁?是谁?”“快把奸细指出来!”朱丹鹤对武士敦的斥责,亦已淹没在声音的海洋之中了。
风火龙见这情形,不让武士敦说话已是不行,只好示意叫他上台。武士敦跳上了台,摆了摆手,群丐的嘈声这才平静。
公孙奇心里捏了一把汗,想道:“倘若他敢公然指摘我是奸细,我就一掌将他打死,至多拼着与他同归于尽。”继而又想:“但我身为郡马之事,我已‘辩白’了。除此之外,我并没把柄捏在他的手里?怕他何来?且看他说的什么,要是我辩得过他,我也不必与他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