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甲怔了一怔,心道:“她躲在荒谷之中,我只道她已是不闻外事,却怎的还是消息如此灵通?”当下说道:“娘子,你既然知道,那我也不必瞒你,江南那些武林人物,受人挑拨,另奉铁笔书生文逸凡作为盟主,都背叛我啦。但只要咱们夫妻和好,再打天下,又有何难?”
石瑛道:“你不是一向自夸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吗?怎的江南的侠义道却要叛你?”
柳元甲苦笑道:“娘子,你不用挖苦我了。可是,我即使不配做江南的武林盟主,你我夫妻,却倒是一条路上的了。”
石瑛冷冷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元甲说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了,你父亲是金国国师,你根本就不是汉人,难道你还能和江南的一班所谓侠义道混在一起吗?我与你的爹爹来此,就是想让你知道你的本来身份,接你出去同享荣华的。”
石瑛道:“哦,这么说你对我倒是一番好意了,真是多谢你啦!”
柳元甲眉开眼笑地道:“谁说不是呢?你以前不知自己是什么人,跟着一班所谓侠义道反金犹有可说。如今你已知道你是金国国师之女,却何苦还在这荒谷里受苦?你想想值得吗?”
石瑛道:“好,你容我想想。”手托香腮,似作沉思之状,却忽地一抖袖子,一蓬金芒突然从袖管中射出来!
这一蓬金芒乃是石瑛苦心所练的梅花针,针尖上含有剧毒,敌人若给射中,见血封喉。
原来石瑛见柳元甲与太乙同来,她的母亲只能抵敌太乙,看来是无法顾全她们母子的了。石瑛不愿儿子被柳元甲抢去,因之早就存了与柳元甲一拼之心。
但她也还不忍立下杀手,故此一再用言语试探,试探她的丈夫有无悔悟之心,结果是证实了她母亲的活,她的丈夫果然是坏到无可收拾,不但是自己甘心依附暴君,为虎作伥,而且,还劝她同流合污,石瑛灰心已极,这才发出暗器,拼着与柳元甲同归于尽!
石瑛当然知道她的丈夫武功高强,绝不是普通暗器所能对付,但她这蓬梅花针是藏在袖管之中的,梅花针是极细小的暗器,她假作轻掠云鬟,突然间出其不意地发射出来,事先毫无征兆,无声无息,料想柳元甲武功再高,至少也有一两支射中。
但她却设想到她的丈夫机警之极,她虽然尽力抑制自己,不露神色,但当她立下决心,准备与丈夫同归于尽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睛还是不自觉地透露出来,柳元甲一接触到她这悲愤怨毒的异样眼光,心中一凛,登时拔起身形。石瑛的金针射出,他的双脚已经离地尺许。
就这尺许的距离,柳元甲已免了杀身之祸。柳元甲一身深厚的内功,倘若毒针是射中他的眼睛或者是射中他的咽喉,他有可能毙命,射着他的身体却是无妨。因为他的身形已经拨高了尺许,只听得“嗤嗤”声响,柳元甲的衣裳上插满了梅花针,但在咽喉以上,却未中一支。
柳元甲玄功一运,他身穿的那袭青袍,登时就似涨满的风帆鼓起,梅花针插满他的衣裳,却没有一根能刺着他的皮肉。他一抖衣裳,身形一落,满身的梅花针也都跟着抖落了。
柳元甲冷笑道:“小贱人你下得辣手,我也不能和你客气了!”石瑛毒针无效,方自一呆,柳元甲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她的穴道。
柳元甲扬声笑道:“岳母大人,你的女儿已经愿意跟我回去了,我劝你也不要和岳父闹啦!”话犹未了,忽觉劲风飒然,笑做乾坤与蓬莱魔女从那棵树上双双跳下,箭一般地向他射来。
柳元甲笑声顿敛,喝道:“什么人躲在这儿?”蓬莱魔女喝道:“老贼,你看看我是谁?我是还没有给你害死的柳清瑶!”声到人到,挥剑便攻柳元甲。笑傲乾坤过去解开了石瑛的穴道,立即也加入战团。
柳元甲倒抽了一口冷气,但一看他堂兄并没同来,这才减了几分惊恐,勉强打了个哈哈说道:“原来是清瑶侄女,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说。”
蓬莱魔女骂道:“谁和你一家人?你和太乙才是一家,和完颜亮才是一家!”挥剑如凤,剑剑直指柳元甲的要害!
柳元甲又惊又怒,气得“哇哇”大叫:“无礼小辈,胆敢目无尊长!”大袖一挥,荡开蓬莱魔女的拂尘,“呼”的一掌拍出。
他与蓬莱魔女、笑傲乾坤都曾数度交手,知道蓬莱魔女功力较弱,是以立意先击破较弱的一环,这一掌全力施为,掌力有如排山倒海,打得沙飞石走,周围数丈之内,树叶纷落如雨,林鸟惊飞。
哪知蓬莱魔女今非昔比,这一掌只能令她身形摇晃,却不能将她击倒。蓬莱魔女身形一晃,随即藉着对方攻来的掌力,倏地身形平地拔起,一招“玉女投梭”,挽了一朵剑花,凌空刺下,斥道:“什么尊长?我认得你,我的宝剑认不得你!”
笑傲乾坤也在同时发动攻势,折扇一指,以闪电般的手法,刹那之间,遍袭柳元甲的十三处大穴。柳元甲脚踏五行八卦方位,双掌如环,使出于生本领,化解对方攻势。但饶是他化解得宜,也禁不住步步后退,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袖已被蓬莱魔女的剑锋削去了一截,“肩井穴”也险被笑傲乾坤的折扇点中,肩背一阵酸麻。
石瑛是给柳元甲用重手法点了穴道的,此时穴道虽解,血脉一时间尚未畅通,正倚着大树调匀气息。柳元甲歹念再起,蓦然一个倒纵,反手抓出,意欲拿住他的妻子作为盾牌。
幸而蓬莱魔女甚为讥警,见他肩头一耸,已识破他的恶毒心肠。他快蓬莱魔女更快,飞身一掠,恰恰拦在石瑛面前,一剑就朝着他的手腕切下。笑傲乾坤也是如影随形,跟踪急上,挥扇点他背心的“悬枢穴”。这是人身死穴之一,柳元甲纵有闭穴功夫,也不敢让笑傲乾坤点中。
柳元甲武功委实了得,就在这危机重重的刹那,脚尖尚未着地,已是硬生生地把身躯扭转,斜窜出数丈开外,避开了利剑切腕之危。笑傲乾坤的折扇也差了三寸,点了个空。
石瑛气得双眼翻白,骂道:“你,你简直是畜牲!”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联手夹攻,把柳元甲困在当中,再也不让他有偷袭石瑛的机会。
蓬莱魔女道:“二婶不必气恼,我们绝不容他再欺负你了。
我是你大伯柳元宗的女儿,奉了爹爹之命,特来探望你的,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石瑛又是伤心,又是感动,眼泪夺眶而出,硬咽说道:“多谢你啦。我,我不愿再看见他了,任凭你们怎样处置他吧!”俺面大哭,飞快地跑回家去。
柳元甲抓不着妻子,图谋不遂,已无斗志。他本来就难敌二人,此时斗志一失,更是招架不住,只想脱身。
蓬莱魔女哪肯让他逃跑,左手拂尘,右手长剑,使得凌厉无前,当真是有若神龙夭矫,雄鹰展翼。她的“天罡拂尘三十六式”也还罢了,那手“惊神剑法”,是跟她父亲新近练成的最上乘的刺穴剑法,却正好是柳元甲的克星。若不是因为她功力稍差,不必笑傲乾坤帮忙,柳元甲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柳元甲倒抽一口冷气,心道:“若不拼着耗点元气脱身,只怕这次真会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了。”激战中他为了躲避蓬莱魔女的刺穴剑招,左肩又给笑傲乾坤的折铁扇重重地敲了一记。饶是他练有护体神功,这一下重手法也敲得他疼痛难当。
柳元甲蓦地一声大吼,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便似一枝血箭似的向蓬莱魔女射去,蓬莱魔女吃了一惊,侧身一问,脸上溅着几点血点,竟然火辣辣作痛。笑傲乾坤见多识广,知他是要施展邪派的“天魔解体大法”伤人,忙把折扇一张,给蓬莱魔女拨开血筋。柳元甲双掌齐推,掌力大得出奇,笑做乾坤与蓬莱魔女都不禁退后几步,说时迟,那时快,柳元甲已是突破包围,如飞逃跑,下山去了。原来他这“大魔解体大法”极伤元气,只能在最危急之时用来救急,却不能持久的。
笑傲乾坤扶住蓬莱魔女,说道:“想不到这老贼还有这么一招,瑶妹,你没事么?”蓬莱魔女道:“没事。只可惜让他跑了。”
笑傲乾坤道:“他跑得了今次,跑不了下次。下次若再碰上咱们。
我有办法破他这招。好,你既然没事,咱们该去助那老婆婆一臂之力啦。“蓬莱魔女笑道:”那老婆婆骄傲得紧,她的本领也胜过她的丈夫,恐怕她未必乐意咱们去帮忙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