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墨菲花了大半个早上加足了油,玩了多次二十一点,这下不是赌香烟,而是赌借据了。他把二十一点的牌桌搬了两三次,试图躲开那个扬声器,你可以看到那个扬声器越来越令他不安。最后他走到了护士站,拼命敲打玻璃,直到大护士在她的椅子里一转身,起来开了门。他问她能否把那个地狱般的声音关掉。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背靠在玻璃后面的座位上。毕竟没有一个半裸着身子到处跑的野蛮人来扰乱她的心情,她的微笑安稳而坚定,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非常愉快地告诉麦克墨菲:不行。 。 想看书来
《飞越疯人院》第一部(13)
“你不能至少把音量关小一点吗?并不是整个俄勒冈州都需要听劳伦斯?威尔克每小时演奏《鸳鸯茶》三次啊,整天没完没了!如果它能小声一点,我能够听到桌子对面喊的赌注,也许我可以继续我的二十一点牌戏——”
“麦克墨菲先生,你已经被告知了,在病房里赌钱是违反规定的。”
“行,那么把音乐关小点让我们能赌火柴或钮扣——把那该死的东西关了好吗!”
“麦克墨菲先生,”她知道病房里的每一个急性病人都在听他们的谈话,她等了一会儿,等平静的学校教师似的口吻渗入了她的语调才继续道,“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认为你表现得非常自私。你没有注意到除了你自己还有其他人在这个医院里吗?这里还有些老人,如果音量太小的话,他们根本就听不到收音机。那些老人也不能阅读或玩拼图游戏——或者打牌赢其他人的香烟。对于曼特森和基特林这样的老人,那个扬声器里传来的音乐是他们唯一能拥有的娱乐,你想把这些从他们那里夺走吗,只要可能,任何时候我们都愿意听取建议和要求,但是我认为你在提你的要求之前,至少应该为其他人考虑一下。”
他转身看了看慢性病人那边,明白她说的话多少有点道理,于是他摘下帽子,用手往头发一撸,接着转向她。他和她一样清楚所有的急性病人都在倾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是的——我从未想到这点。”
“我觉得你是没想过。”
他摸了摸绿色病号服领子处露出来的那一缕红发,然后说道,“好吧,嘿,我们把纸牌游戏搬到别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其他的房间?例如,你们开会时放桌子的那个房间,其他时间那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你可以打开那个房间让玩牌的人进去,让老人们在外头听他们的收音机——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笑了笑,又闭上了眼轻轻地摇晃着脑袋。“当然,你可以在其他时间把你这个建议跟其他工作人员说一下,但是恐怕每个人的想法都会和我的一样: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充分照顾到两个休息室,并且,我请你不要靠着那块玻璃,你的手油腻腻的把玻璃都弄花了,那意味着其他人额外的工作。”他把手猛地拿走,我看到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停住了,意识到她没有留给他说任何话的余地,除非他想开始咒骂她。他的脸和脖子都红了,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就像她今天早上所做的那样努力控制自己,告诉她他很抱歉打扰了她,然后回到牌桌那边去。
病房里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斗争开始了。
十一点钟时,医生来到休息室门口叫麦克墨菲,请他到他的办公室去面谈一下。“我总是在新病人入院的第二天和他们面谈。”
麦克墨菲放下扑克牌走到医生面前,医生问他昨晚怎样,但是麦克墨菲仅仅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下。
“麦克墨菲先生,你今天好像在沉思嘛。”
“哦,我还算是个爱思考问题的人,”麦克墨菲说,然后他们一起向大厅另一边走去。他们就好像是过了几天以后才回来的,两人谈笑风生,显得非常愉快,医生正擦试眼镜上的眼泪,看起来他一直在笑,麦克墨菲又恢复了他厚脸皮的大声嚷嚷和大摇大摆的姿态,整个午饭期间他都是那个样子,一点钟时,他是第一个坐到位子上等着开会的人,往他待的角落看过去,他的眼睛幽蓝而倔强。
大护士拿着一筐笔记和她的一群实习护士走进了休息室,她从桌上拿起日志本皱着眉头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一整天居然没有人打其他人的小报告),然后走到门边她的座位上,从膝盖上的筐子里拿出一些文件夹飞快地翻过,直到她找到了有关哈丁的文件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我们针对哈丁问题的讨论很有成效——”
“啊哈——在我们探讨那个之前,”医生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打断一下,讲讲我和麦克墨菲先生今天早上在我办公室的谈话。事实上我们是畅叙旧日时光,是这样的,麦克墨菲先生和我发现了我们有一个共同之处——我们上的是同一所高中。”
护士们互相看了看,心想这人怎么了,病人们瞄了瞄麦克墨菲,他正不停地点头,笑呵呵地等着医生继续往下说。
《飞越疯人院》第一部(14)
“是的,同一所高中。并且,在我们缅怀过去的时候,我们碰巧提及了学校曾经组织过的狂欢节——相当不可思议的、喧闹的庆祝场面,学校布满了各种装饰、绉绸横幅彩带、摊位、游戏。这一直是学校里每年最重大的活动之一。正如我向麦克墨菲提及的那样,高中三年级和四年级时我都是高中狂欢节的主席——那奇妙的、无忧无虑的年代啊……”
休息室这下真的变得很安静了。医生抬起头偷偷瞥了一眼,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很丢丑,大护士看着他的样子无疑肯定了这点,但是他没戴眼镜,所以没看到。
“总而言之——不要再继续脆弱地展示我的怀旧之情了——在我们的谈话过程中,麦克墨菲和我开始想知道,大家对于在病房里组织一次狂欢节的态度如何?”
他戴上眼镜又偷偷瞄了四周一眼,没有人对这个主意欢呼雀跃,我们当中的一些人还记得几年前塔伯试图组织一次狂欢节,以及其糟糕的结果。医生等着大家回答,但大护士身上所展示的沉默笼罩着每一个人,似乎在说我倒要看你们谁敢挑战我。我知道麦克墨菲不能回应,因为他是参与策划这个狂欢节的人,正当我想没有人会这么傻而主动打破这个沉默时,坐在麦克墨菲右边的契思威克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闷哼一声站了起来,一边揉搓着腋下。
“呃——我个人认为,你看——”他低头看了看麦克墨菲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拳头,弗里德里克森竖起的硬硬的大拇指就像是赶牛的刺棒头一般——“狂欢节是个很好的主意,可以打破这里千篇一律的生活。”
“没错,查理,”医生说道,很感激契思威克的支持,“狂欢节也不是完全没有治疗价值的。”
“当然,”契思威克说,看起来高兴了一点。“狂欢节有很多的治疗意义,的确如此。”
“会很、很有趣的,”比利?彼比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