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人家会对他们说些什么?”郑东霆缓缓抬起自己一直无力地垂在身侧的右手。
看到他的手势,慷慨高歌的中原武林人士顿时寂静了下来,上万双眼睛纷纷聚集在郑东霆身上。郑东霆朝着面前的太行山群贼看了一眼,突然高声吼道:“他奶奶的太行山!你们……服不服?”
早已垂头丧气的太行山群贼不由得纷纷将目光投向此刻太行山的第一首领姬放歌。姬放歌用他蓝色的妖眼凝望着郑东霆凛然不惧的眼睛,良久良久,终于长叹一声,面朝着郑东霆单膝跪地,沉声道:“彭大侠,太行山服了……”随着他的领头,原本气势汹汹站满了整个平原的太行刀客们纷纷心甘情愿地伏跪下来,将手里的兵刃平放在地,齐声道:“彭大侠,太行山服了……”
“彭大侠,太行山服了!”一时之间,四处的远山都在隐隐约约回荡着这个声音,似乎整个天地都在为太行山的溃败提供明证。
郑东霆心满意足地微微点了点头,随手将单刀抛在地上,缓缓转过头去,朝着彭七、萧重威、祖悲秋一招手,步履艰难地朝长安方向走去。彭、萧、祖三人与有荣焉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趾高气扬地转身而去。
“青州虎!彭求醉——!”
在他们身后,漫山遍野的江湖儿女纷纷扯开嗓子兴奋地大声欢呼,惊天动地的呼声在平原上宛若隆隆的春雷四下回荡,似乎连天空中的云朵都被这巨大的声浪震动得翻滚涌动,状若江河。
假亦真来真亦假
因终南山的地震而沉寂多日的长安城被山鸣海啸般的欢呼声所覆盖,一日之间这座大唐最繁荣壮丽的城市被欢声笑语淹没。每一片城墙,每一个街坊,每一条道路都充满了弹剑而歌。
被押解到关中剑派受审的太行刀客们垂头丧气地在街道上列队而行,饱受太行刀贼荼毒的关中百姓纷纷将菜叶子和臭鸡蛋朝他们头上投去。歌颂彭求醉的声音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就连那些不知道彭求醉和太行山为何物的长安小儿们也被这欢腾的气氛所感染,燃起了爆竹,满街乱跑,将喜气洋洋的鞭炮声传遍了全城。
彭娇的医馆病房靠街的窗户之外,狂歌邀酒的江湖儿女当街开坛,席地对饮,就算是满街的金吾卫前来驱赶,仍然兴头不减。
“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罪难逃,莫看太行人马壮,难敌青州惩恶刀……”
“终南山下光如涛,金戈铁马士气豪,三十六刀齐出手,英侠热血染征袍……”
“玄衣孤影带刀来,阵前沽酒饮开怀,强仇敌寇来邀战,青霜白刃鬼门开。太行男儿善刀弓,遇上青虎顿成空,天下无敌柯偃月,人头转眼无影踪,一万男儿皆下跪,齐为太行敲丧钟……”
“来无影兮去无踪,人如猛虎马如龙,今夜尽收强人首,明日解却百千愁。莫问我身归何处,他朝再聚享清秋。”
慷慨激昂的酒歌混合着醇香美酒的诱人味道一阵又一阵地透过窗缝,钻入病房之中。直挺挺躺在病床之上的彭求醉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美酒佳肴的折磨,忍不住直起身来,打开窗户,大声吼道“喂,街上唱歌的小子们,快把酒肉给我递过来。我是谁?他奶奶的,我是彭求醉!”
他的话刚说完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连忙把窗户关上。
在病房的另一头一阵嘿嘿的笑声断断续续传来,却原来是被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抬到彭娇医馆来治伤的郑东霆。
仍然在对着窗户生闷气的彭求醉猛然转过头来,气得通红的胖脸上挂满了黄白相间的碎鸡蛋和青色的菜叶子:“你还笑,都是你冒认我的大名去招摇撞骗,现在好了,我就算说自己是彭求醉也没人信。你看看,如今第九流的江湖人物也敢朝我扔臭鸡蛋!”
“彭大侠,彭娇说了,你可不能再酗酒吃肉了,吃点鸡蛋青菜,营养餐啊。”郑东霆笑得直抽筋,浑身上下二十余道伤口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病房的大门被轰的一声推开,祖悲秋带着洛秋彤和连青颜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屋。
“师兄,我们来看你了!”祖悲秋一进门就兴奋地说。
“师弟……”郑东霆向祖悲秋打了个招呼,接着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连青颜,“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看我?彭七他们呢?”
“对不起,师兄。”祖悲秋连连作揖,“我和好汉帮的兄弟们要协助七派八家的高手解决掉仍然困在正气厅中的南宫芸一伙,耽搁了不少时间。彭兄和萧兄就更走不开了。当日你和柯偃月决斗的时候,他们两个可是露着脸去助阵的高手,现在假彭大侠不知所终,他们就成了关中解围的第一英雄,整个长安城的江湖人物都在为他们庆功。这庆功酒一席又一席,他们恐怕近期之内都抽不开身。”
“原来如此。”郑东霆表面上在聚精会神地听着祖悲秋为他介绍朋友们的下落,实际上眼光却时不时瞟在连青颜身上。
兰心蕙质的洛秋彤顿时看出了郑东霆的心意,连忙轻轻一扶连青颜宛若刀削的肩膀,笑着说:“郑捕头,青颜在这些天里是最忙碌的一个,要帮助盟主处理太行山受降的事务,又要综合各派的意见决定对太行山贼的处置,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如今她大事一了,立刻就赶来看你了。”
听到洛秋彤的话,连青颜的俏脸微微一红,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眼珠一转,却又不肯说出口。
“连大侠贵人事忙,什么时候来看我都无所谓。我其实是突围的时候受了点儿伤,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无须担心。”郑东霆看了身边的彭求醉眼,连忙装作无所谓地说。
看到郑东霆和连青颜闪闪烁烁的神情,洛秋彤一把拉过身边的祖悲秋,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祖悲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彭求醉的床前,恭敬地说:“彭大叔,这里太挤了,我帮你换一个病房好吗?”说完,不由分说地一把背起彭求醉就往外走。洛秋彤朝连青颜俏皮地挤了挤眼睛,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房间,并把门小心地关上。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彭求醉的怒骂:“死胖子,你顶着我的胃了。”
听到屋里屋外再无人声,连青颜咬了咬下嘴唇,来到郑东霆的床前坐下,轻轻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声说:“我知道是你假冒彭求醉救了我们,也救了整个中原武林。”
“啊,是师弟跟你说的吗?”郑东霆微微一愣,连忙问道。
连青颜轻轻摇了摇头,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你是看出了我燕子飞云纵的身法?”郑东霆耸了耸肩膀。
看着郑东霆怔仲的表情,连青颜突然感到一阵气恼,狠狠在他手上捏了一下,气愤地说:“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十年前,是你救了我,是你一边唱着当日的那首剑歌,一边帮我们杀出了重围。你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并州少年。你一唱出那首剑歌,我就已经将你认了出来。”
“什么?”郑东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连青颜。
“别装出那副假惺惺的吃惊样子!”连青颜用力一甩手,放开了郑东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