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这才冷哼一声:“难道我尊重了你做父亲的权力还错了吗?”
“那就是我错了……”常生又一阵苦笑,然后走到床边坐下,自言自语道:“我……就不该走进孔家,就不该爱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就不该……对我们的未来有任何期待。”说完,无力地躺倒在床上,闭上双眼任泪水顺着眼角奔流而下。
二少爷看了他一眼,心中五味杂陈,百转回肠。他不是不懂常生这些天来的复杂心情,不是不理解他的困惑和不甘,他只是不想面对,也无法面对。他再怎么在家里顶天立地,在乱世里叱咤风云,也有些事会超出他的承受范围,让他想躲进角落一个人呆着。于是他冷漠地丢下一句话:“这段时间我们不要见面了。”便大步走了出去。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常生,全身疼痛而疲惫,心情却慢慢平静了。原来爱一个人如此痛苦,而一旦放下便可以解脱。他不再怪二少爷逼他做选择,也不再为二少爷今天的态度不能释怀,他要放下牵挂、放下期待、也放下情感。他累了,真的累了,他想卸下一切重担,无论是感情的还是责任的,他渴望轻轻松松地活着,哪怕什么都不再拥有。
他的脑袋越来越混沌,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意识渐渐模糊,就真的放下一切杂念地睡了过去。而睡梦中的他,仍然一脸倦怠之色,眉头紧蹙,指尖微颤,像在为了摆脱痛苦而做着最后一番挣扎,最后终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他的身体也陷入了仿佛对尘世已无所眷恋般的沉睡。
原来打算回新宅子去住的常生就这样又睡在了孔府二少爷的屋里,并且是第二天日上三竿还没醒来。
睡在客房的夏风早上起来一直没见到常生的人影,便叫月绫去二少爷屋里看看,结果才知道他连衣服都没脱地在床上睡得人世不醒,这才觉得不妙,一摸额头发现他居然在发烧。夏风也不敢惊动别人,便跑去老太太院里,悄悄把已经守在那里好几天的大夫叫来给他看看。
大夫把过脉开了方子喂了药之后,常生还是不醒,夏风便急了,抹着眼泪一边呼唤着“阿生”一边摇晃他的身子,常生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看见夏风坐在自己身边又是哭又是笑,常生的意识才慢慢回来了,然后微微地笑了一下,声音沙哑地说:“我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夏风终于是放心下来,谢了大夫并送了出去,然后又跑去厨房端了些餐食进来。
常生还有些头晕,也没什么胃口,但怕夏风担心,便强撑着起来吃了些东西。
然后夏风叫月绫去厨房送碗碟将她支开以后,才有机会问他:“你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常生叹了口气,轻声说:“昨晚跟二少爷吵了一架。”
夏风吃了一惊:“那……我这就去找他说,你被气病了!”
常生拉住刚要起身的夏风,疲惫地地摇摇头:“莫要跟他说了,他现在的心不在我身上,我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太累了,回去睡两天就好了。”
“可哪次吵架不都是二少爷急着来哄你的?如果他知道你病了……”
常生又摇了摇头,无谓地笑笑:“别去烦他了,我也想一个人静静,总在一起难免相看生厌,还是分开一段时间的好。”
夏风看得出事情绝不像常生说的这么简单,但他既然坚持,也只好依他。于是帮他重新收拾了衣物,待月绫回来打了个招呼便一起回新宅子去了。
回去以后,常生又喝了些夏风熬的汤药,然后捂着棉被又结结实实地睡了一下午,他的烧总算是退了。
晚饭时候,常生原计划着和夏风去客栈看望吴家二老,这几天忙着操办孔家的丧事,也没顾上照看两位老人家,明日也该送他们回无锡老家了。可还没等出门,许六斤突然回来了。
一看只有他自己,身边并没有孩子,便知事情可能不顺,于是让夏风自己先去客栈了。
善于察言观色的许六斤一进门就发现了主子的气色和精神状态与往日大不一样,便把本来要一吐为快的话憋了回去。等夏风走了,常生把他叫到正房客厅里,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常少爷,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常生点点头,小声说:“孔家二少奶奶没了,我跟着操劳了几天孔家的丧事,有些累了。你坐下说吧,想必急着赶路,也是累坏了。”
“我没事,少爷。”许六斤拍打了几下身体,见常生给他端了碗茶,忙上前接了,才跟他一起坐下了。
“孩子找的怎么样?还是没有眉目吗?”常生忐忑地问。
许六斤皱了皱眉,才叹了口气说:“小的这次倒是没白去,把那姑娘给找到了,只是……给您带来的是一个坏消息,那孩子已经没了。”
“没了?”常生一愣:“怎么没的?”
“病死了。那姑娘说,她大了肚子以后,她爹逼她嫁给一个卖香油的,她不从,她爹就把她送去远房亲戚家,给一个杀猪的男人做了填房。那男人爱喝酒,喝完酒就耍酒疯,还打她。她为了孩子忍气吞声地跟那个男人过了大半年,等孩子一生下来就带着孩子跑了。远房亲戚和那男人四处找她,她东躲西藏,靠当奶娘过活,结果自己的孩子奶不够吃,生了一场大病,也看不起,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