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小吏却在他温和的话语中,察觉一丝冷肃杀气,倒是比……严大人那种时刻外露的彪悍,还要吓人。
要说这大理寺,大家伙最服气的当属严少卿,但真要论可怕程度,众人会一致跺脚,意指脚下地牢里那位、常年不上来见天光的马牢头。
此人擅刑讯,天牢里五花八门的刑具就没有他不知晓的,且对此有种近乎狂热的痴迷,精通各种行刑手段,器械、药物,无所不精。
候了两盏茶功夫,一个人□□漆漆的角落出来,像个失魂少魄的幽灵,无声走到沈之砚身前躬身一礼,嗓音低哑似若蚊蚋,“沈大人找我?”
两人相对而立,面色是差不多的惨淡苍白,皆透着股死寂的意味。
“老马,上回配的那红颜泪,可还有?”
马牢头呆站着,似是反应迟钝,半晌才道:“有。”
他从怀里掏摸出好些个瓶罐,挑出其中一只递上前。
沈之砚再无二话,拿过转身离去。
四九巷尽头的一进小院,金老汉听见敲门声,拖着伤腿蹒跚而来,警惕问:“谁啊?”
待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金老汉松了口气,吃力挪开抵在门后的两根大竹筒,压在一旁已经削净抛光的细竹片上。
“是沈大人来了,您快请进。”
引人进了正屋,老汉口中抱歉地笑,“屋里怪乱的,真是对不住,您看着点脚下。”
房间里,几张细白棉纱用重物压着抻平,桌上还放了两三个未完工的竹蜻蜓,一个女子藏在柜子后面,怯生生露出半边脸,见着跟在父亲身后的人,慌乱淡去,踅出来行礼,小声喊了声“沈大人”。
金氏父女对沈之砚心怀感激,老头殷勤张罗,拿袖来回抹凳,“您坐,快坐,巧儿,去给大人沏壶茶来……”
“不必。”沈之砚立在窄小的堂屋中,感觉四处逼仄,转身不开,少年时他住在此处,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他平静负手,简单道明来意。
金氏父女震惊瞪直了眼,一时难以置信,老汉一把抱住女儿,两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沈大人,求求你放过小女吧,她才只有十三啊,大人……求求你了,我父女两个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恸哭与哀求不断回响在小小的堂屋间,沈之砚脸白如纸,漆眸深处似有鬼火一样的幽光闪烁不定,沉冷眉眼却毫无动容。
“你们不愿?”他微微伏身,向地上的父女问道。
“不不不……”金巧儿颤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姣好容颜,即使在这破旧屋舍、昏黄烛灯下,亦如珍珠般耀眼,惹人注目。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