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二天上午八点钟,彭绍勇带着两个弟兄,悄悄到了十六铺码头。
他们是绕路辗转而来,一路上小心观察前后左右。眼下不可大意!他清楚这一点!
这里就是十六铺货运码头。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蒙着苫布,足有一人多高的货堆。
远处,一些衣衫褴褛、面色黝黑的装卸工人,肩头披着垫肩布,正扛着整箱整包的货物,嗨哟嗨哟地搬上船,或者搬下船。还有一些货物,正装上卡车或板车,准备运走。
江边樯桅林立,冒着黑烟的货轮鸣着汽笛,在黄埔江行来驶往,很繁忙的景象。
彭绍勇站在一堆货物旁边,心情焦躁地向两边张望。陈子峰那个混蛋,到现在连个影子都不见,让他十分愤怒。
他心里想,狗东西你敢迟到,我叫你爬着走!
就在这时,他一回头,却看见陈子峰鬼似的,从他身边货堆的夹缝里走出来,脸色阴阴地看着他,一副桀骜不驯、仇人一般的模样。
彭绍勇一眼就看出来,昨天夜里的仇恨,还在他眼睛里闪着光!
他再一抬头,就看见谭浩带着两个弟兄,从前面不远货堆缝里钻出来,慢悠悠地向他走过来。
彭绍勇心里更是怒火万丈!贼精的陈子峰,居然能猜到老子在哪里等候!
他看着快走到跟前的谭浩,纯粹是鸡蛋里面挑骨头,说:“谭浩怎么也来了?不在家里守电台?万一骆江有什么情况怎么办!”
陈子峰冷笑地盯着他,阴阳怪气地说:“我组里就这么几个军官!萧安城下了大牢,乔艳芳看见我就跟看见鬼一样,恨不得吃了我!我不带谭浩出来,还能带谁!长官,你昨晚交待,叫谭浩跟我出来的!我要不带他出来!你会不会说我抗命!”
彭绍勇也把这个碴想了起来,就说:“强虎呢?”
陈子峰知道,强虎此时还在洪太太的宅子里,陪着李三。这是肯定不能说的。洪山奎的枪支如果传出去,可能也是他的麻烦事!
他没好气地说:“强虎带着人盯诊所呢!这也是骆长官交待的任务!”
彭绍勇想了想,真犯不着跟陈子峰斗气,今后的工作,还指望这个混蛋卖命呢!
他扬了扬下巴,说:“什么下了大牢,说的这么丧气!就那么一点事,说清楚了,不就完了吗!你说,萧安城有通共的迹象吗?”
陈子峰没好气地说:“他是今年七月底来的,统共在组里就呆了这么几个月!他妈的天天忙任务,他想通共恐怕都抽不出空来!我反正看不出来!”
彭绍勇瞪着他,“你看不出来,怎么说他通共!”
陈子峰仍然怪声怪气地说:“那个电报就是他发的!他不通共谁通共!叫我去通吗?我他妈的,想通共还找不着人呢!”
彭绍勇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丧气!这家伙一大早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心里一阵阵地冒着火,却发不出来!
一个陈子峰,一个萧安城,可恨是可恨到了极点!但以前他说一句话,这两个家伙好歹是恭恭敬敬地听着,然后准确无误地执行,其实蛮单纯的!
现在倒好,每个人见了他,都跟乌眼鸡似的,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他挥了挥手,说:“不扯那些了,就说今天的任务。就是那批药品的事!”
陈子峰仍然是那副招人恨的德性,歪着嘴说:“请长官指示,我们听着!”
彭绍勇实在不想再和他斗气了,只得说:“现在来看,我们只能想办法掉包了!至于将来怎么运到武汉去,只能等将来再说!”
陈子峰歪了歪嘴,说:“成,该怎么办,你就吩咐吧!”
彭绍勇现在真是没办法了,只好把这口气也忍下来了。
他说:“第一,首先确定货船会停在哪个码头。这个确定下来,其他就好办了。”
陈子峰说:“人家货船往哪个码头停靠,是人家的事,我们有办法吗?”
彭绍勇终于忍不住了,就瞪起了眼睛,怒气冲天地瞪着他,“就是这么个事!我们就不能想办法吗!啊!”他哼了一声,“都跟我走!先办这个事!”
6-3
彭绍勇领着陈子峰等人,直接就去了原来管辖公用码头的船舶管理所。
几个月前,他就是在这里查到给日军运送重武器的轻津丸货船,也查清了耿绩之暗通日本人的证据!关键一点,他还弄明白了码头事务里的一点诀窍!这个诀窍,就是那个呆在趸船上的船舶管理所!
所以,当彭绍勇带着陈子峰等人踏上停在江边的趸船,进入船舶管理所,不仅让陈子峰等人很吃惊,也让船舶所里的几位管事都大吃一惊。因为他们都认出了彭绍勇。
船舶所里的主事,还是那位年近六十姓莫的老先生。
他戴着老花镜,一动不动地盯着彭绍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