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大尼央支着一只胳臂肘,撑起半个身子,格力磨跪下一条腿,伸直脖子,万分激动地对着达尔大尼央的耳朵讲他遇到的事,它是这样令人吃惊,用不着再做手势和做表情来说明了。
格力磨说话的时候,阿多斯、波尔朵斯和阿拉多斯仍旧睡得很沉,就像一个星期没有睡觉一样。在中舱里,末司革东开始小心地捆东西,布莱索阿吓得头发根根直竖,也想照末司革东那样做。
下面是格力磨刚才遇到的情况。
格力磨一穿过那个口子,就到了第一间房间,他摸索着向前走,碰到了一只酒桶。他拍了拍,桶是空的。他又走到另一只桶那儿,又是空的,可是他拍第三桶,却发出沉浊的声音叫人不会弄错,格力磨知道它是满的。
他在这一桶前站住,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用钻子钻孔,他摸的时候,手碰到一个龙头。
“好呀!”格力磨说,“这下我可以省事了。”
他把罐子凑上去,扭动龙头,觉得桶里有东西慢慢地流到罐子里。格力磨先小心地关上龙头,然后打算把罐子放到嘴上尝尝味道,他是一个十分认真的人,希望给他的伙伴们带去的酒能够保证是好酒。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末司革东给他警告的信号,他猜想是巡夜的人来了,就钻到两只酒桶当中的空隙里,藏在一只酒桶后面。
果然不到片刻时间,门打开了,走进来两个穿披风的人,然后门又关上,他们就是我们曾经见过在布莱索阿和末司革东面前走过两次、并且吩咐熄灯的那两个人。
两个人里的一个拿着一盏有玻璃罩的灯,罩得很严,举到恰当的高度,这样灯火就不会碰到灯顶。此外,玻璃罩外面还盖了一层白纸,好让灯光和热气减少甚至发不出来。
这个人就是格罗洛。另外一个人手上拿着一很像白色绳子一样卷拢的、柔软的长长的东西。他的脸给一顶阔边的帽子遮住。格力磨相信他们是被和他同样的想法吸引到这个酒窖里来的,他们跟他一样,来看看这些波尔图葡萄酒。他在酒桶后面越蹲越低,同时心里想,就算他给发现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罪名。
两个人走到那只后面藏着格力磨的桶前面,站住了。
“您带了火绳没有?”那个拿着手提灯的人说着英语问道。
“在这儿,”另一个人说。
听到这后面一个人的说话声音,格力磨不禁浑身哆嗦,毛骨悚然。他慢慢地直起身子,把头伸到木头桶圈上面,他在那顶大帽子底下认出了摩尔东特的苍白的脸。
“这根火绳可能点多长时间?”他问。
“大概……五分钟,”那个船老大说。
这个嗓音在格力磨听来也不觉得陌生。他的眼睛望了这一个又望另一个,他认出摩尔东特以后,又认出了格罗洛。
“那么,”摩尔东特说,“您去通知您手下的人做好准备,不过不要对他们说明是怎么回事。小船在帆船后面吗?”
“就像一条狗给一根麻绳牵着,跟在他的主人后面一样。”
“那么,等挂钟响十二点一刻的时候,您把您手下的人都召集到一起,你们一声不出地乘上小船……”
“在点燃火绳以后吗?”
“这件事由我负贵。我要亲自报仇雪恨。小船上桨都放好了吗?”
“全都准备好了。”
“很好。”
“那就这样决定了。”
摩尔东特跪了下来,把他手上的火绳的一头连在酒桶的龙头上,以后他只要点着火绳的另一头就行了。
他做好这件事后,掏出了身上的表。
“您听清楚了吗,十二点一刻,”他一面说一面站起来,“就是说……”
他看了看表。
“再过二十分钟。”
“不会错,先生,”格罗洛回答道,“只是我不得不最后一次再提请您注意,您主动愿意承担的这个任务是很危险的,最好还是让我手下的一个人来点火绳吧。”
“我亲爱的格罗洛,”摩尔东特说,“您知道有这么一句法国谚语:求人不如求己。我要亲手来完成这件事情。”
格力磨全都听见了,虽然不能全都听懂;但是,他看到了那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因此,他不能完全听懂他们的话的缺陷得到了弥补。他看到而且认出了他们两个人是火枪手的死敌,他看到摩尔东特放好火绳,他听到那句摩尔东特为了方便用法语说出的谚语。最后他辣了又摸手上的罐子里装的东西,那不是末司革东和布莱索阿眼巴巴地盼着的酒,他的手指压到的是粗粒子的火药,轧轧地响着。 摩尔东特和船老大走掉了。到了门口,摩尔东特又站住听了听。
“您听到没有,他们都睡熟了?”
果然,隔着墙板听得见波尔朵斯的打鼾声。
“是上帝把他们送到了我们手中,”格罗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