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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第1页)

“全是干货。您是先看材料,还是先听我汇报?”

“好,那我先汇报市发展办主任李浩义的案件,我与高检的沈处长去H市提审了李浩义非法集资案的主犯冯艾菊。冯艾菊利用她的投资公司,主要是在南方,也涉及到包括我市在内的北方地区,以高回报为诱饵,非法集资高达三十亿人民币,比沈太福长城非法集资数额还大,此案正在审理中。据冯文菊交待,李浩义分两次,每次调用人民币一千万,以信汇自带的方式存人冯文菊户头。第一笔一千万,是何副市长批条,市财政局长马忠良从计划外资金中拨出的。第二笔是从市钢铁公司孙奇那里借用的。第一笔一千万存入两个月后,冯艾菊除了还清一千万的本之外,给了李浩义三百五十万元的高额回报,其中一千万随一百万的本息,打到李浩义指定的账号上。这笔钱据李浩义交待最终转回到市财政局的账上,补上了一千万的支出,还赚了一百万,何副市长对此表示满意。但其中二百五十万落入了李浩义的腰包,冯艾菊是派专人把现款送到李浩义手里的。据李浩义交待,他给了焦书记的秘书沈石二十万元,感谢沈石的帮忙;给了何副市长三十万元,因为是何副市长批的条子;给了市财政局马忠良二十万元,因为是马局长经办的;其余的李浩义存到银行里,也挥霍了不少。第二笔从市钢铁公司借用的一千万元,存入冯文菊户头的两个月后,冯文菊又回报了三百五十万元,直接汇到市钢铁公司账号上的是一千一百万元,另外二百五十万又进人李浩义的腰包。据李浩义交待,他给了孙奇五十万元表示感谢;给了市委办公厅副主任郝相寿三十万元,因为是郝相寿跟孙奇打了招呼,孙奇才拿出一千万;他给了焦书记的儿子、地平线饭店总裁焦东方二十万元;把一百五十万元作为股份给了新境月饭店的香港老板丘思雨。李浩义揭发交待涉及到的沈石、马忠良、孙奇、郝相寿的受贿问题,还没有取证落实。关于李浩义一案,目前只掌握这些。”

方浩边翻边听,眉头紧锁,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离桌踱步,市委一些重要干部牵涉在内,使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和棘手。

“同志们,这些情况非常重要,必然会在市委市政府引起地震,此案重大,此案重大呀!我们要在高检和中纪委的统一部署下进行,注意策略,但手不能软。陈虎,你说说何启章吧。”

“何启章在五月二号晚上七点左右,在御苑饭店他的长期包间洗澡,他的司机证实,丘思雨打来过一个电话,要求何启章为她去南京谈生意写一封推荐信,何启章草草用饭店的信纸和信封写了一封信,就赶去市电视台录节目。何启章忘记拿打火机,他的司机回房间取,看见信仍在抽屉里。经市电视台节目主持人美女宋慧慧证实,何启章确实是到了演播室。十点左右,何启章曾到演播室走廊接电话,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还不知道。十点半左右,何启章的司机杜心正看见焦东方开奔驰560到电视台,十几分钟后何启章与焦东方走出演播室,各自上了自己的车。焦东方找何启章是为了什么事,现在还不知道。何启章让司机把他直接送到市政府他的办公室,让司机回饭店等。直到第二天早晨七点左右,何启章的司机才到市政府接他。何启章在回到他的办公室这一夜干了些什么?与谁见过面?现在还不知道。汽车开到野山坡招待所后,何启章让司机返回御苑饭店去取给丘思雨写的推荐信,说再补充几句让司机直接送到机场,因为丘思雨要搭下午的飞机去南京。司机返回房间取信,他发现信封已经被调换了,调换的时间应是五月三号早晨七点半到中午这四个小时之内,是什么人调换的现在还不知道。此时司机手里拿的已经是何启章的自杀遗书。等司机再返回野山坡招待所,才知道何启章已经死了。遗书是电脑打的,在何启章的电脑和办公室里的电脑,都没有找到遗书的内存,打印字体不同,经笔迹技术鉴定,何启章的所谓自杀遗书上的亲笔签名纯属伪造。关于何启章的手枪是这样的:五月三号去野山坡招待所。何启章给了司机一万块钱作结婚礼,司机不要,往何启章的手提包塞回钱的时候,发现里面有手枪。经调查,现场响过两枪,找到两个子弹壳,对何启章颅骨解剖证实,要了他命的子弹是他从警卫班借的手枪射出的。那么美式警用手枪射击目标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关于我去野山坡何启章出事现场勘查抬到子弹壳,回来时刹车被人破坏,才造成车毁人亡事故的调查,已经有了进展。市公安局刑侦处长陶铁良告诉我,野山坡派出所根据一个小偷的揭发,知道了破坏刹车的人是摩托车修理铺的老板史海。陶铁良对野山坡派出所当即下了拘留的命令,但当我们赶到去提审时,才知道史海在捕前被人毒死,经化验是氰化钾中毒。什么人毒死史海,现在还不知道。最后,汇报卷宗里没有一个最新发现。我在前几天何可待为他爸爸举行的追悼会来宾中发现了两个女人,一个是巨额套汇案主犯易新的妻子张芝兰,一个是中国著名的女模特崔燕。张芝兰与何启章的关系好理解,因为他的丈夫是财政局科长,当时何启章是财政局长,他们是认识的,但张芝兰为什么要参加何启章的追悼会,我还不知道。崔燕与何启章也是认识的,但她与何启章究竟是什么关系,也还不清楚。张芝兰的出现使我想起没有下落的三百五十万元赃款,于是我去档案室查阅案件的全部卷宗,想找到当时易新关于三百五十万元下落的供词,是我亲自作的笔录,他说三百五十万元交给了一个何姓的港商。当时,我申请去香港找何先生取证,被调出来了。全部卷宗仔细查了三遍,发现易新关于三百五十万元的供词不翼而飞。检查借阅档案的签名簿发现,一九九三年四月三十日下午当时任市委办公厅副处长的葛萌萌借阅过案件卷宗,除她之外,再没有别人借阅过,所以葛萌萌有盗窃供词的嫌疑。但究竟是不是她,及出于什么动机现在还不知道。方书记,我的汇报粗略如此,详情请您看卷宗。”

方浩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脉络清楚,知道的说得很清楚,暂时不知道的说得也很清楚。那么,我们要把不知道的通过调查取证变为知道。你现在有十个不知道的两个没落实的。第一个是五月二号十点左右,是谁给何启章打来的电话不知道。第二个是焦东方到电视台找何启章谈了什么不知道。第三个是何启章五月二号夜里回到办公室干了些什么不知道。第四个是谁在五月三日上午从御苑饭店何启章的单间调换了信件不知道。第五个是谁伪造了自杀遗书不知道。第六个是美式手枪的持枪人是谁不知道。第七个是谁毒死了史海不知道。第八个是史海的幕后主使人是谁不知道。第九个是为什么要破坏你的刹车不知道。七、八、九三个不知道其实是一个问题的三个侧面。第十是张芝兰与崔燕参加何启章的追悼会的动机不知道。两个没落实的第一是沈石、孙奇、马忠良、焦东方、郝相寿、何启章是否从李浩义手里接受贿赂没落实。目前只有李浩义单方面的供词,需要进一步调查取证。第二个没落实是盗走案件主犯易新的供词对葛萌萌有嫌疑,是不是她,没落实。我分析得对吗,同志们?”

周森林叹服地说:“你的记忆力惊人。”

“哪有什么记忆力惊人,我是天天琢磨这个连环套呀。你们沿着十个不知道继续侦查,关于七、八、九三个不知道,也就是你翻车的案件,继续交公安局刑侦处陶铁良同志负责。”

“是,陶铁良同志一直在进行翻车案的有关调查。”

“同志们,我市财政局有一亿元计划外的资金,存在去向不明的问题。通过这条线索与马忠良接触。马忠良是何启章一手提上来的,接任何启章当了财政局长,他与何启章关系不会如我们这样君子之交谈如水吧。先不要提他受贿的事,注意策略。”

周森林点点头,“我明白。”

方浩清陈虎抽烟,陈虎摇摇头,掏出自己的烟。

方浩笑着说:“陈虎,咱们换个轻松的话题,对焦小玉还满意吗?”

陈虎的胜有些发红,“她不怕吃苦,有原则性,这几天正逐一调查参加追悼会的来宾,希望她有所发现。目前她只负责外围侦查。”

“噢,涉及到领导干部受贿嫌疑的事,她知道多少?”

“她知道的不多。”

“为什么呢?”

“她是焦东方的堂妹,焦书记的亲侄女。我觉得还不到让焦小玉深度介入的时候。我必须在得到领导的指示后才能行动,操之过急或走露风声,有可能打草惊蛇,所以没说得太多。案情完全控制在我们手里。”

方浩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到椅子坐下,“嗯,根据我对焦小玉的观察,她是个好同志。我也想过,因涉及到焦东方,是不是让焦小玉回避?她与焦东方有堂兄妹关系,只要小玉能坚持党的原则,也许对侦查更加有利。当初,有人特意把焦小玉安排到你身边,也许是想来个蒋干盗书。只怕将来,他们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何启章的黑皮本就是焦小玉发现的。噢,焦小玉还有一个发现,她从何可待的嘴里知道了一件奇怪的事,有人曾偷偷进入河副市长家,打开了保险柜,输了三万美元外,还偷走了三份文件。”

“这个情况,小玉对我也汇报过。小偷为什么要份文件呢?你们在周局的指挥下,再接再厉。我们按照中央的部署办事,有了新精神我会及时通知大家。”

陈虎驾着他的切诺基朝市财政局驶去。

焦小玉坐在他的旁边,掏出一包炸土豆片断开。

“他吃吗?特脆,特香。”

“女孩子才吃零食。小玉,你跑了两天有什么收获?”

“有点收获,不大。参加追悼会的人,大多数都从何副市长手里捞到过好处,这一点何可待说得不惜。已经查证落实的六人分到的房是何副市长批的条子,其中三居室三套,两居室一套,四居室两套。按正常情况,他们都不属于分房户。有两个人说何副市长支持过他们的公司,仅用什么办法支持,他们不肯说。有五个人是在何副市长批条子后进入了大学学习,由自费生转公费生。其他的人还在继续调查,目前就这些。”

陈虎满意地一笑。

“收获很大嘛!光跑路就不少吧?”

“从早上六点出家门,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跑路倒没什么,就是到处遭人白眼。有的一问三摇头,有的骂骂叽叽,说什么,你们有能耐去抓老虎,打死老鼠算什么英雄!还有一个老太太说,你们留点阴德吧,人都死了,你们还查什么!有个从自费生转为公费生的大学生说,何副市长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好干部,他贪点怕什么,只要他为老百姓平的好事比他的坏事多,就是好干部;两袖清风倒是洁身自好了,但不给老百姓办事,还不如办事的贪官呢!你听,这都是什么逻辑严

“这不奇怪,他们是腐败的受益者。腐败的受害者绝不会持这种观点。”

焦小玉把土豆片装入挎包,“你说对了,还真有这么一个人,是一家计算机公司的总经理,何启章给了他一套四居室,他说是优惠价买的,不怕查。你猜这位经理先生说什么,他居然有一套腐败有益的理论根据!”

“噢,这很有意思,他怎么说的?”

“他说,任何存在都有合理性和必然性,腐败也是一样。现行的机制太僵化,走正规渠道,按程序办事,一份文件批下来最快也要三个月,拖你一年两年也是常有的事,但激烈的市场竞争不允许企业家耐心等待,等文件批下来市场行清早过去了。为了争取时间,只好花钱买通政府官员,为此花几十万几百万并不算多,因为提前批下来,争取到的时间就是金钱,抓住行情和机遇能挣大钱,行贿的几百万是一种投资。他说,所谓行贿的钱在这里已经不再是钱,它是政府僵化机制的润滑剂,你不加润滑剂齿轮就不转动。他认为只要官本位制度不改变,腐败就不能根除,因为企业家不能等僵化机制理顺才做生意,市场不等人,于是社会有人用钱当润滑剂使齿轮转得快一些。所以他得出一个结论,腐败也有两重性格,它破坏社会的结构,又稳定社会的结构;它破坏经济秩序,也有促进繁荣的好的一面。进而他认为我们的反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陈虎,你说他这套理论怪不怪?够赤裸裸的吧?”

陈虎的车拐了个弯,这一套奇谈怪论让他陷入了沉思。他说:“这位经理先生的高论,讲了一个狼外婆的故事。但至少有一个作用,它从反面证明了反腐败的艰巨性,我们要两面作战,一方面对付腐败的官员,一方面对付为谋取利润的行贿者。当然,铲除腐败的根本途径是加快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的改革。这是治理结构性腐败的根本!从这个意义说,我赞成那位先生的看法,照这个样子反腐败确实是杯水车薪。”

汽车驶入了市财政局大楼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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