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柚作为第一目击证人配合警察的调查,做笔录一直做到接近深夜。期间她接到迟诺的电话,说他明日即可回国,他很想念她。
她没说自己正在警局,只匆匆说正有一点急事,回头再给他打。
她曾想过迟诺的归期就是他们的分手之日,却不想结局是这样的,诡谲而离奇。
陈子柚如实地向警察说明她与死者相识多年,她为何到店中取东西,又为何返回,碰巧见到那一幕,也提到了帮刘全拿出钱包给他看全家福照片,她当然没提之前被勒索的事情。
她在面对警察的询问时,语气镇定,神色平静,但她的手心与后背都在流汗。倘然此刻警方对她用测谎仪,兴许检测结果会指出她就是凶手也说不定。
她幸庆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外套,所以那张沾满了血又被她揉成一团的卡片纸即使在匆忙间被她塞进口袋,也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屋里有点冷,她把手抄进上衣口袋里,因为紧张,她紧紧地捏着那团纸。纸上的血迹早就该干了,可她仍然觉得那张纸还带着血液滚烫的温度,一点点浸透她的手心。
当她扫过那张白色卡片纸,见到上面用钢笔写着几组字母与数字。她凭经验在瞬间判断那是一家国外银行的名字、一组帐号和密码。
在事发现场,她趁无人注意时将这张卡片捏在手心揉作一团,藏在袖口中,并最终放入口袋里。她能在一群人之中将藏匿物证的整套动作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要得益于前些天她一时无聊跟某位同事学了几招魔术。
那种名片大小的特质卡片纸在国内很难买到,那种颜色有点奇特的墨水她也不曾见别人用过,而且她也很见到少有人连英文都写得苍劲清瘦如嶙峋山石。
当这些元素集合到一起,她在那一瞬间只想到了一个人:江离城。
19…巧合(1)
19…巧合(1)
那一夜陈子柚真正的失了眠。
作笔录时,她偶尔听到警员们的讨论。譬如,刘全的家人此时都不在国内,她们刚刚出发去了一个东南亚小国;譬如,刘全的女儿似乎与当地黑社会有联系,并且最近闯了大祸,所以才逃离,这次事件若不是纯粹的交通意外,则多半与此有关;诸如此类。
她在接近凌晨时拨电话给迟诺。尽管她尽量地镇定,但迟诺立即便听出了她的慌乱。
她告诉迟诺,自己近距离目击了一场交通意外死亡,看起来好像肇事逃逸,但她觉得是谋杀,而且,死者她认识多年。
迟诺说:“别多想了,喝杯热牛奶,如果睡不着就吃片安眠药。明天周末睡个懒觉,等你醒来时,我也许已经回来了。”
“迟诺,我有些事情想对你说。”
“你现在必须去睡觉。有什么话都等我回去后再说吧。”
“请你早些回来。”
“我希望下一秒钟就出现在你身边。我很想念你,早点睡。”
陈子柚无法在电话里对他讲,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刘全的死都与她脱不了干系。如果她不多事地回来给他送那张陈年的收据,或者,如果她不要神经发作地听刘全的话去取那些东西,也许刘全就不会死。
或者,刘全怎样都会死的,只因为他知道了某些事情,并且试图勒索。但这也是因为她的存在。
总之,刘全的死,应该是与她有关的。
她更不能说,她查了那张染血的卡片上的信息,那笔限时的国际汇票记录,帐上竟有四百万元,条件是只能由刘全本人在某个东南亚小国去领取,正是他的妻女目前所在的那个国家。
按她的理解,此刻这笔款已经作废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头痛欲裂,不得不去吃了两片药。可是安眠药并没发挥多少作用,她艰难地进入浅眠状态,却恶梦连连。
她梦见各种凶杀现场,都发生在她最熟悉的地方。那些画画太清晰太真实,她想逃却逃不掉,想帮谁也帮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想尖叫但叫不出来。
她在一个接一个的恶梦中蹒跚,也许是到了恶梦的尾声,她终于梦到一处陌生的安详地,绿草如荫,溪水潺潺,景色幽静。但这一处静土却没有天光,奇异的光线不知从何处幽幽地弥散着,就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虚幻的舞台。
舞台上有一名白衣飘飘的男人在杀人,动作轻灵优雅,宛若舞蹈。银色剑光一次次闪过,那些人便如一株株麦子般倒下,溅起的鲜血在剑客的白衣上晕染出一朵朵瑰丽的红花。
他连杀几人后,微微侧脸,那不知来处的光映到他棱角分明的惨白的脸上,正是江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