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爸当初为什么那么爽快,一口气给你签二十年合约?”苏漫露不理会她的嘲讽:“程觉自小就喜欢你,爸怎么可能放过程氏这头肥羊。”
苏稚杳唇边的笑痕微微僵住。
苏漫露带着得意的笑:“杳杳,你是过得太舒服了,不知人生苦,还是得学着多吃些苦,磨炼磨炼心性。”
思绪明朗,顿时,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出了顷刻的神,苏稚杳语气平静而无谓,话却夹枪带棍:“想吃你自己吃,别拉上我。”
“你……”苏漫露噎声,不和她计较,一字一句颇有底气:“这事你问爸也一样,如果你不死心,我让爸抽空亲自跟你说。”
苏稚杳面无表情,当即拨给父亲苏柏,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要解约。
电话那端,苏柏斟酌良久的措辞,语情深切开口:“杳杳,不要胡闹,你好端端毁约,要爸爸怎么面对你程伯伯,这个事情……”
没必要再听了。
苏稚杳闭了下眼,直接挂断,握手机的手垂下来,情绪带出不易察觉的颓唐。
小茸担心地看着她:“杳杳……”
再下一秒,苏稚杳已旁若无事般起身,捏捏后肩颈:“弹累了,我出去走走。”
“外边儿还下着雪呢。”知道她想自己静静,小茸没跟着,喊她带上伞。
苏稚杳没走远,一只手撑着透明伞,另一只藏到呢外套口袋里,在琴房外的人行道慢慢来回。
昨夜雪落了一宿,白天又下得断断续续,积雪逐渐厚起来。
手伸出伞外,霜雪落到掌心,凉丝丝的,抬头环顾四周,很冷清,吐一口气全是白雾。
她往下压了压乳白毛绒贝雷帽,下巴躲进毛衣的小高领里,踢着地面的雪,漫无目的继续走了一段路。
“中间的池座,尽量靠前。”
突然,风雪中挟来一句粤语。
苏稚杳顿住脚步,抬眸,发现不远处那棵光秃秃的槐树下站着一个人。
身形熟,声音也熟,她隐约感觉到,可能是昨晚在电视台门口的那个男人。
天没完全黑下,结冰的枝缝后,是克莱因蓝的夜空,花坛旁有盏路灯,照下一束橘光,雪粒在他周身飘飘洒洒。
他穿一身黑色商务大衣,戴着黑皮手套,右手握着一支雪茄,飘出淡蓝色烟雾。
“不是我,zane的学生。”
“……嗯,尽快。”
他说粤语很好听,嗓音低沉带着点慵懒,让这个雪夜都有了复古电影的感觉,苏稚杳甚至有一瞬怀疑自己此刻走到了老香港的街头。
她不自觉地盯着他看。
“喵——”
一只纯白色的猫跳上了罗马柱花坛,格外亲人地往他腰间蹭。
他听着手机,掀灭雪茄,抛进垃圾桶里,空出的右手压到白猫头上,随意揉了两下。
和电话里的人又对话几句,他勾勾嘴角,不经意侧了侧身。
大概是雪上的影子出卖了她。
男人低语着“係咁先(先这样)”,漆黑的眸子顺着抬望过来,刹那一眼,和她的目光撞上。
苏稚杳心蓦地跳漏一拍。
完全是本能反应,她抱住伞柄,立刻转身,慌慌张张碎着步子跑了,贝雷帽滑落都浑然不觉。
娇俏身影渐远,不一会儿便隐没在夜色里,靴子踩过雪上,留下一路小码的印子。
跑着跑着,苏稚杳又慢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