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可玲,我表妹。”
他简短应了一句,重新开车向前。
钟小姐回头,恶狠狠盯我一眼。
“哦,是表妹啊。少白你也真是的,让表妹一个人住外面。等家里收拾好了,让表妹搬过来住,人多才热闹些。”
我朝前视镜中的楼少白说道。
楼少白哼了一声,我注意到他望着我的目光里含了丝叫我不要多事的警告意味。
我现在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挺好的,冲他笑了下,这才收回了目光。
钟小姐一路再没生什么事,我自然也不说话,一路很快就到了公署。
这个地方应该是从前清的衙门改装过来的,只是大门口的牌子被换成了“凌阳公署”。楼少白刚停车,就有很多人迎了出来,记者的闪光灯也不停啪啪闪着,晃得我眼花。我一眼就看到了池老爷和池孝林也在其中。
宽敞的大堂之内,电灯亮得如同白昼。墙上贴了红底金字“热烈庆祝……”一类的口号标语,顶上是垂挂下来的彩球花束。到场的男人有三种打扮,除了像楼少白一样穿军服的,就是以市长先生为代表的西式燕尾服,前缀黑结,戴高而平顶的有檐帽。剩下的就都是像池老爷一样的长袍马褂。年纪大些的夫人们大多是晚清样式的绣袄绣裙,年轻些的就像我这样的装扮,而打扮出挑的钟小姐无疑是在场所有人的注目焦点。楼少白被市长先生邀请发表演说的时候,她就傍在身边,不停地接受记者的拍照,一脸的兴奋和得意。
池孝林很快就找到了我,向我打听早上教堂发生爆炸的内幕。他的消息很是灵通,竟然也知道楼少白去过那里。我推说不知道,又说楼少白防我防得很严。他看了眼像花蝴蝶一样满场游走的钟小姐,有些恼怒道:“那个女的,是他的表妹?你看看她,和楼少白多亲热?你多学着点,这样木头木脑的,怎么讨他欢心?”
我嗯了一声。池孝林仿佛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又走了,我抬头,发现原来是钟小姐过来了。
“池小姐,少白哥既然娶了你,你就该拿出点样子。你看看那些不要脸的满清遗老,一个个都争着要把女儿塞给他当小妾。你就不去管管?”
钟小姐双手抱胸,冷笑着说道。
我顺她视线望去,见一个乡绅模样的人脸上带了讨好的笑,正和他搭讪,边上是个面含娇羞的年轻女孩。
“哦,要是你表哥愿意,我倒不介意。我说过了,喜欢家里热闹些。”
我朝钟小姐笑了下,慢悠悠说道。
钟小姐气得顿了下脚,撇下我朝楼少白走了过去。
我懒得再看,也不想池家的人再找上我说话,就往大门口退了些去,望着眼前这满场穿梭的各种装扮的男女,忽然又有了时空错乱的怪异感。
“楼夫人,不要回头,跟我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腰后突然被顶上了什么硬物,我听见身后有男人压低了的说话声。
我大吃一惊,下意识地看向了楼少白的方向,见他被一群人淹没在中间,根本没注意到我。由不得我不走,我已经被腰后那硬物顶着往外去了。
出了大厅,庭院里光线黯淡,衙署门口的人进进出出,这个人就这样一路无阻地将我挟出了大门。
“你要是想绑架我来威胁楼少白,那就找错对象了。我虽然是他夫人,但他根本不在乎我死活,里面那个钟小姐对你来说更有价值。”
我的后背已经沁出了汗,颤声说道。说话的时候,我微微侧头,借了衙署门口的灯光,看见这个男人身材高瘦,穿着普通短打衫,头上压了顶青色帽子,帽沿下是一张年轻而清癯的脸,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炯炯有神。
他没说话,反而加快了脚步。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马靴落地声,我的心一下狂跳起来,刚要回头,嘴巴就被那人紧紧捂住,鼻端突然闻到一股异香,眼前一黑,快要栽倒在地的时候,感觉到被那个男人扛了起来。那男人身手十分敏捷,扛着一个大活人,跑动仍十分迅速。
“站住!”
意识朦胧中,我依稀听到后面楼少白厉声大喝,我想张口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咬住嘴唇,用痛意抵抗着绵密的想睡过去的那种黑甜的诱惑。
那男人大约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跑了段路,楼少白仿佛已经追了过来,我觉得自己像麻袋一样地滚到了地上,耳边是砰砰的枪响,再也熬不住,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陌生房间的一张床上,边上是楼少白和一个外国医生,医生正耸肩对他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是吸入了一种能暂时麻痹神经的迷醉药物。过了药性,自然就会醒来。啊你看,她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