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尧的动作很轻,仿佛是怕打扰到她。一时间,她更不敢动弹。
车内的静寂不知持续了多久,沈世尧始终没有开车的意思,陆路稍稍不耐,寻思着开口,便感觉有温热的东西,悄然覆上她的额头。
那样轻薄的触感犹如过电,陆路很快明白过来,那是沈世尧的吻。
然而和他们剑拔弩张的关系相反,这个吻犹如浮花落入清溪,极尽缠绵轻柔。
她怔在那里,竟再也不敢睁开眼睛。
墨墨出院没多久,陆路便接到来自沈太太的电话。
“妈妈”这个称呼对她来说有些陌生,她咬字生硬,把沈太太惹笑了:“还不习惯的话,叫我一声沈大美人也是可以的……”
陆路被她逗得脸一阵红,沈世尧看不过去了,将电话抢过去:“沈老太太你可别欺人太甚啊!”
沈太太被那个“老”字气得想拍死亲生儿子:“结婚才多久啊,就学会护短了,以前真是白疼你了!”
沈世尧似乎是“哼”了一声,陆路没听清,也不好插嘴。许久,才听见沈太太满含笑意的声音:“得,我才不和你计较,免得长皱纹,本来沈凌离婚那事就够闹心了……言归正传,你爸的意思是下个星期他有空,你们过来一起度个假,就当是陪陪我们老年人尽孝心了。”
沈太太故意将那个“老”咬得很重,陆路忍俊不禁,果然是一家人。
说来奇怪,她与沈世尧相处困难,却对沈家人毫无芥蒂。所以挂了电话沈世尧询问她意见时,她发自内心地接受:“没问题。”
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她才知道失业也有失业的好处,那就是时间绝对自由,完全不必担心对他们造成困扰。
行程敲定,沈世尧便联系助理订票去了,陆路则回房间收拾行李。
结婚以来,她与沈世尧一直分房住。沈世尧对此没有异议,而她更不会多说什么。老实说,她甚至无法想象跟沈世尧同床共枕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那噩梦般的一夜结束之后,他们都刻意地回避这件事。不是粉饰太平,而是真的无话可谈。
因为若是真能说什么,他们也不会走进眼下这个怪圈里。
将几套随身衣服,及护肤品装进行李箱,陆路对着一堆卫生用品有些发愁。她的生理期已经推迟快两个月了,对经期向来不准,曾经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延迟过三个月的她来说,虽然不是新鲜事,却也足够恼人。
想了想,她还是将那堆卫生用品塞进了行李箱,准备一周后回国再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起曾经为了这毛病连续吃了半年的中药,陆路就难免觉得头疼,希望这次不要这么倒霉才好。
第二天中午,沈世尧便和她如期出发去机场。
往返过几次,早就没有新鲜感,陆路坐在贵宾室百无聊赖地翻着报纸等航班,便看见清珂的消息。
她辞职至今,清珂的首张专辑已经面世,没想到上市不到一个月便攀上当月销量排行榜第三,仅次于Author和费南雪。
费南雪啊,陆路看着这个名字,觉得恍如隔世。
仿佛曾受的屈辱还历历在目,心境却已经截然不同。她现在就像是被沈世尧隔绝在那个世界之外的金丝鸟,看什么都隔着一只巨大却安全的鸟笼,悲凉中,又有几分自嘲的庆幸。
沈世尧过来催促她登机,她放下报纸,走过去。
日内瓦的家中,沈先生和沈太太已等候他们多时。
沈凌似乎在为离婚一事忙碌,所以病愈后,墨墨一直寄住在沈太太这边。这回跟沈太太交谈下来,陆路才知道,原来沈凌的生母早已去世。
一群人聊了一会儿家常,沈太太便吩咐人收拾房间,陆路原本放松的神经骤然间绷紧,下意识看向沈世尧,见他一脸冷淡,忽然间醒悟过来,这是在父母面前,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公然提出分房睡。
意识到这点,陆路咬住下唇,脸色越发苍白。
沈世尧虽将一切看在眼中,却仍自顾自地和沈先生聊天,仿佛浑然未觉陆路的忧虑。
晚上十点过,沈先生和沈太太上楼睡觉,其他人也回了各自房间,偌大的客厅,一时只剩他们两个人。
沈世尧半倚在沙发上打量她,良久,终于发话:“我们也上去吧。”
陆路不动,想用“不困”拖延,没想到还没开口,沈世尧已经接着说下去:“别逼我抱你上去。”
听罢,陆路表情一变,仿佛身后着了火,立即跳起来:“走吧!”
她几乎是用跑的,沈世尧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火急火燎的背影,嘴角似乎是噙着一抹笑。
然而渐渐的,那笑容越来越淡,直到最后终于化作了苦笑。
或许好好相处于他们来说,真的只是一种奢望。
毫无疑问,当晚对陆路来说简直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