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识过聂檀的手腕,若是彷徨犹豫,下次接到的或许就是报丧帖了。
于是他抢在林济琅之前,向聂檀寄去密信。
他简短地向妹妹和外甥解释完,乘车由一队护卫跟从,沿小连江向西南而去。路上,他还说起为免引人注目,薛珩、薛瑫携妻带子乘车走在前面。
薛银这几日一直隐隐担忧留在普明寺的林翡,当夜走得匆忙,未能与她话别,她一个小女郎在聂檀手掌心里,又会遭遇什么呢?
如今听了阿兄的解释,越发感到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一行人马走了半日,至清平郡地界遇上流民,说昨日发山洪,冲垮了不少村舍,连官道也是泥泞难
行。
“难怪小连江的水泛浑,阿兄,咱们还是改道从京郊折回荆州。”薛银道。
薛翰其实想离京城越远越好,但清平郡是冯家本族世居之地,郡内山水密布,若是再遇上山洪,耽搁行程也就罢了,让冯家人知晓更是麻烦。
他命两名护卫先行返回凌霄关南边的城镇,为绕行远路添置些干粮、酒水,今夜先歇在镇上。
谁知次日傍晚行至京郊附近,又遇上了一群“流民”。
薛银正在打盹儿,倒是阿黍扒着窗子往外看,认出几张熟悉的脸。“阿娘!阿娘!是普明寺中的姊姊们!”
人实在太多,昨日新添的干粮也不够分,前头的人掰下一小块胡饼或者粟米饼,再递给身边的姊妹。
蒋二娘也是腹中空空,但她先向薛翰三人行礼,低声诉说寺中遭人放火之事:“幸得女官临走前提醒,夜里安排了人轮岗,及时发现火情,从后山冲破哨岗逃了出来。当时哨岗只有两个虎贲守着,不知前山门的守卫情况。”
“如何发现是蓄意放火?”
“当夜无雷电,也并非从灶房起火,似是从寺门处燃起,好大一股火油味。”
“林翡还交代了什么?”
“女官说,遇上变故,我和王春须将众人团结在一处,若无去路,就向北走。”
蒋二娘识得薛翰,因此未将前往“巍州”说出。
薛银向后看了看,见王春正在照料几个体力不支的人,叹道:“真是不易!寺中姊
妹都在这里?”
“下山后有些姊妹想结伴回南方老家,还有十几个说去投奔亲友,天亮点了人数,统共一百二十三人。”
薛银点点头,林翡想必是跟着自己下了山,只是不知眼下身在何处。
薛翰见阿妹看向自己,那眼神,摆明了是想插手帮忙。
他让侍卫从马车里拿出一贯钱给蒋二娘,又开金口提点:“你们这浩浩荡荡百余人,又无过关文书,假作难民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分成十几二个人一队,相隔个半里地,不会太过显眼,又能互相照应。”
蒋二娘捧着沉甸甸的铜钱,叩谢道:“多谢贵人们相助!”
薛银扶她起来,拉着她的手叮嘱道:“我们朝夕相见近四个月,今日能再重逢也是缘分。凌霄关似已封关不让进出,你们先停留几日看看情况,白日里几个人进城镇买些吃食,夜里还是在乡野寻个居所。”
匆匆分别后,蒋二娘一行人寻了路边一座荒庙过夜。
庙里已有十几个流民落脚,见她们皆为女子,忍不住打量,可又人数众多,并不敢多问多言,只是往里边缩了缩。
庙里躺不下,不少人坐靠在墙边打盹儿,还有的睡在廊下。
蒋二娘睡不着,拔了根栅栏上松动的木头,拎在手里,围着破庙转悠,正好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