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陶刚想解释,阿鹭把阿耶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笑得乖巧:“成大事者,不矜细行!阿耶,走呀,先说正事——”
她这般向长辈撒娇的模样,晏如陶也是少见,颇觉有趣,跟在她与林济琅身后,脉脉注视她说话时露出的侧脸。
“晏郎君,小心脚下。”过门槛时林翱提醒道。
“多谢汀鸿兄。”晏如陶应声低头看路,耳垂有些发红。
待进了书房,晏如陶将这两个月深思熟虑后的计划全盘托出,着实将林家人惊出一身冷汗。
“偏安一隅并非长久之计,待世家争出新魁首来,施威也好,固权
也罢,首当其冲的就是有叛乱之嫌的雍、巍两州。”
“你可同姑父说过此事?”林翡问道。
林济琅看了眼女儿,这话他自然也想问,只是不好开口。
晏如陶摇摇头:“说到底,巍州是在李都督手中,若是先同他讲,林家便无选择的余地。”
林济琅心中暗暗感叹,这晏郎君心思真是缜密周到,难怪以这般年岁能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
林翱说道:“成,则皆大欢喜;败,那阿鸾和晏郎君便会岌岌可危。”
阿鹤试探地问:“新君待阿鸾如何?”
晏如陶沉默片刻,想起阿娘曾说过上位者微贱之交的那番话,言辞委婉:“眼下甚是亲厚。只是帝王之心难测,不可轻易托付。阿鸾年纪尚小,我又并非她亲生兄弟,不敢置喙,还请各位修书一封。”
贺宁听了这话,明白晏如陶是真拿阿鸾当自家阿妹看待,并未想过借她来谋权,越发对他信赖喜爱。
“适之所言也是我们做耶娘的心忧之处,待家书写罢,我叫阿鹭送去交予你。”贺宁笑得很是和蔼。
林济琅欲言又止,阿鹭想了想说:“你为阿鸾费过多少心,她与我们都知晓,‘置喙’二字实在见外。如今天南地北的,唯有你能看顾她,岂有陷入险境该你救;行差踏错不能斥的道理?”
她抬眼无比郑重地看着他:“她是个聪敏的孩子,如若真被迷了心智要做糊涂事,你尽管拦她。无论大
事可不可成,你们二人平安最为要紧。”
“正是此理。”林济琅说道,“眼下巍州倒可筹谋起来,只是能否事成还要看时机如何。南北之间通信不易,此等要事又不敢写在纸上,到时见机行事变数更大。还是那句话,我们保得一时安稳并非难事,晏郎君你稍有疏略便是四面楚歌,须慎之又慎!”
晏如陶颔首:“大人的谆谆嘱咐,适之定会牢记于心。”
林济琅看看窗外:“今日郎君还要查访屯田诸事,巳时前须赶至府衙,该动身了。”
他看着晏如陶与众人辞别,陷入沉思。
平心而论,晏适之虽然年岁尚轻,但言行举止得当,谋事行事也极为审慎,确是可造之才。
最要紧的是,他秉性可谓正直赤诚。
即便数次援手多半是因倾慕阿鹭,他想来也从未以此勉强过阿鹭的情意。自家女儿是什么性子,林济琅还能不知晓?若晏适之真敢挟恩图报,阿鹭定会舍出半条命偿还他恩德,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林济琅暗暗叹了口气,决心在路上将这廿余年的心得和教训一一告之,盼能助其一臂之力。
待送走了他们,贺宁回过身想细问女儿,却发现阿鹭已提起裙角,一路小跑离去,不由得笑嗔:“躲得了这一时罢了!”
说完将目光投向两个儿子,林翱反应也快:“阿娘,儿该去军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