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摸不着头脑的分手,被宋颂撞上了。
没有先兆,没有原因,没有告别。
在宋颂21岁生日这一年,经历了不亚于父亲过世那一年的人生震荡。
“被分手”第一天,她震惊、气愤、不解、焦急,她用不同的语调分析“不用等我,我们结束吧。”,想要知道单凛究竟是在一种什么心境下说出这么句话的。然后,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非理性状态,她一直自诩洒脱,但那段时间,她给单凛打了很多电话,纵使那一头都是“已关机”的提示音,然后,她就给他发了很多短信,发到后面都有些魔障了。
起初,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感觉这个事情发生得有点不真实,可能睡一觉,一切就能恢复如初了。但当她从单凛房里醒来,窗台上深灰的窗帘没有让外面的阳光有一丝可趁之机,宋颂懵懵地望着冷色调灰褐色的墙面,第一次觉得这个房间如此压抑。
外头开始下雨了,根据天气预报说,这段时间会连着下。
而雨,总是能把人的负面情绪无限放大。
衣柜里,左半边是他的衣服,黑白两色调为主,上头有着他惯有的冷冽气味,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穿的那件黑色外套不在这里。冰箱里,冷冻箱还留着两周前买的雪花牛肉,他不爱吃肉食,牛肉还能接受,她在超市逛的时候,特地买了澳洲进口的牛肉,最后一次吃的时候,他胃口很不错,把宋颂剩下的半块也吃了。书柜上,宋颂的家当排成一排,其中有一只莱卡专门用来拍单凛,已经排了5卷胶卷,洗出来的照片被放在一本专用的相册里,他说只准私藏,不得外泄。
宋颂盘坐在客厅的地上,目光所及之处随时都能联想到单凛。她还想起在藏地那个夜晚,幽静的月色下,院子里悄然无声,他们相视而笑,他被夜浸透的背影和慎重的许诺。
宋颂倏然笑了笑,但很快又胯下脸。右手边是已经变潮的薯片,是之前单凛打开的那包,没吃完,她无意识地一片接一片吃,吃了一包不够,泄愤似的把其他几包都拆开来吃了,吃到胃里的食物快要顶到喉咙口,她冲到卫生间一阵干呕,胃部隐隐作痛,喉咙口火辣辣地痛,不断用水洗漱口腔,最后瘫坐在洗手台边的地砖上,莫名失笑。
如果身体的难受能够减缓心理的一点点痛苦就好了。
她摸了摸脸,没有眼泪,欲哭无泪这四个字,这一年的冬天,宋颂刻骨铭心。
单凛就这么从宋颂的生活里消失了。
宋颂每天都住在他的公寓,睡在他的房里,像是要把自己跟这间房融为一体。
然后,宋颂开始每天给他发一封邮件。邮件从一开始的质问,生气,言辞激烈,到后来的妥协、劝说,然而全都没有回应。宋颂每天坐在电脑前刷邮件,每一次都是失落,到后来,刷邮件只是变成了日常的惯例,明知道不可能刷出他的回复,却还是忍不住。
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宋颂的颓废和焦虑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最初几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后来班长找到她,她不得不去上课,但状态跟之前差太多了,匆匆来,匆匆走,学院里的活动也都推脱了,私活也不接了,一颗小太阳突然不亮了,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
寝室里的人最先发现,景妍跟宋颂的反应很像,一个劲的反问不可能吧?怎么会?好像比宋颂还不能接受,毕竟她那次亲眼看到单凛大晚上主动跑来给宋颂送电脑。
老大一直觉得这段关系本身就是宋颂倒贴,开始拿网上的帖子劝宋颂:“男生都喜欢冷处理,然后回避,不见面,这根本就是渣男表现,不敢当面说分手。所以找比自己小的就是不靠谱,平时当姐当妈,最后还要被嫌弃啰嗦、烦人、年纪大,到头来还不是所学校,调教好以后,都被学妹享用了?”
景妍也开导她,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男人。
宋颂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听到这些话,立刻放下了筷子:“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是陷在里面看不清事实。再说,两个人不同学校,你根本不清楚他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宋颂还是坚决替单凛说话:“不会,他的个性我太了解了,我宁可相信他是GAY,也不相信他会劈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老大是过来人,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尽快走出来比较好,所以说的话也比较直白:“你怎么还帮他说话,现在是他说消失就消失。每次我看你给他电话,也都是你哄着他,宋颂,以你的条件,凭什么要吊在他这棵树上要死要活?再说,我们马上要毕业了,到时候你还未必看得上单凛呢。”
话虽然不好听,但都是实在话,可在一个失恋的人面前,无疑是捅了心窝。
“你以后就知道了,不管你替他找多少理由,实际上,都不过是,他不喜欢你了。”
宋颂想过很多原因,唯独不相信这一句:他不喜欢你了。
后来,单凛休学了。
一个人若是想要躲起来,世界就会变得无限大。
宋颂寒假回Z城,李小蛮通知她高中同学会,高中圈子里几个要好的都知道她和单凛的事,这次原本是想要大家聚一下,趁机起他们俩的哄。宋颂在电话里很冷静地跟李小蛮交代了分手,李小蛮大惊,语无伦次地开始开导她。虽然和宋颂不在一个城市,但两人平时依然保持联络,她知道宋颂有多喜欢单凛,有多喜欢,现在就该有多伤心。那一年的同学会,原本最喜欢聚会的一中一姐,第一次缺席。
宋颂好像进入了另一个阶段,过了那种撕心裂肺,让人喘不过气的痛苦之后,宋颂开始否认事实,不相信单凛提出分手是出于真心,继续追着单凛发邮件。
吴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反应有些出乎宋颂的意料,她以为这小子会非常激动,压抑着雀跃,故作同情,说两句安慰的话。可吴歌像是吃了一惊,有点不敢置信,神情颇为慌乱。
宋颂似笑非笑地呛他:“你不高兴吗,天天想着我们分手,这下你如愿了。”
吴歌脸色一白,解释道:“我没……没想到你们真分手……他提的?他竟然提了分手……他还说什么了吗?”
还说什么,她倒是想他再多说几句。
人倒霉起来,好像是没有底线的。
大三下半学期,跟老吴决裂后,表面上没什么,可宋颂毕业论文选导师四处碰壁。学院里本来挂钩了几家公司,为学生提供实习机会,宋颂一个也没轮上。她因为单凛缺课,导致好两门课被扣了考勤分,考试成绩本就是低空飞过,差一点挂科。而她寄予厚望的几项设计大赛,基本打了水漂,只有一个进入了全国入围奖,但也就止步于此,老吴看她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你就这水平。过年的时候,老妈和吴歌跟着杨祥去美国过年,她死活不去,又是跟家里大闹一场,母女俩的关系降到二十一年来的冰点。
在最艰难的时候,她给单凛写了三百六十四封邮件,他一封未回。
第三百六十五封的时候,她突然终止了。
这一年来,每一天,都是她向他迈进一步,可她却看不到终点,她走了三百六十四步,最后一步应该留给他。
邮箱发件箱的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年的12月31日,再也跨不过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