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慕容泓转过身来,看着他,“当年那件事后,你不那么难过,不是因为怕她死后不安,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死,是不是?”
钟羡微微握起拳头,不说话。
“事后朕欲寻那动手杀她的卫兵,翻遍整个盛京都不见人影。如今想来,除了你太尉府,又有谁能有那般大的本事,让他来去无影呢?”
“陛下……”
“她在哪儿?”
钟羡又闭上了嘴。
慕容泓见他不肯开口,便自顾自地分析道:“若是她已去了朕找不到的地方,朕猜出她还活着,你不会这般忧虑,足见她如今定然还在大龑境内。你救了她,为隐瞒她行踪不能亲自关照她,也不能经常与她联系通信,那你必然会将她交付给一个值得你信任,又不怕为此事担责的人关照。这个人还不能是与你关系密切的朋友,因为若是你的朋友,一旦被朕发现她还活着,朕很容易顺藤摸瓜找到她。”
“值得你信任托付,不怕担责,不是你的亲朋好友,与你联系不密切……”他抬起头来,注视着钟羡“她在岳州,高烁治下,是不是?”
钟羡认命而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慕容泓却疾步绕过书桌来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情绪激动地吼道:“你明知道她的死对朕打击有多大,你竟然瞒朕这么多年,瞒朕这么多年!”
钟羡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慕容泓那泛红含泪的眼眶,静静道:“陛下,她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
慕容泓与他四目相对,揪着他衣襟的手缓缓松开。
“她不会伤害你,你却能伤害她,两厢权宜,臣自然选择保她。陛下,看在以往她为你出生入死的份上,你放过她好不好?”钟羡跪下来恳求道。
慕容泓缓缓向后退去,直到抵上书桌桌沿。
殿中安静了片刻,他转过身,手撑在桌上,闭上眼泪水缘颊而下,道:“朕只想再看她一眼。若她果真过得很好,朕,就死心了。”
曲阳县,是岳州北部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一个小县城,方圆不过十里,人口不足四千。
县令谷茂年逾四旬,是个留着八字胡的矮胖子。其人好拍马屁,治理地方能力一般,所幸胆子也小,不敢知法犯法,是个不敢不清的清官。
这会儿他就站在临街茶馆的二楼,有些胆怯地看看身边那些绷着脸孔武健硕的侍卫,再看看站在窗边从半开的窗缝里往楼下看的秀美清贵的公子,不知这帮人到底是何来历?
前些天接到知州高大人的亲笔密信,说有贵客要来曲阳县,叫他好生招待,对方要办什么事不要多问,配合即可。后来他也的确接到了贵客,这客看着也的确很贵的样子,可是,他要办的事,居然是偷看前些年刚搬来的那个薛家寡妇安一隅。
诚然这个安一隅是很有本事,自她做了曲阳县的惠民堂管事后,他的政绩都提高了不少。可是,这再有本事,她也是个有本事的寡妇而已。
能被知州称为贵客,那这贵客的身份怎么也得比知州高吧,来偷看寡妇……说实话谷茂想不通,十分想不通。
此时天刚蒙蒙亮,楼下的街市上却已热闹开了。卖早点的,卖菜蔬鱼肉的,各类小贩纷纷就位,早起的百姓在街市上来往穿梭,吃早点的吃早点,买菜的买菜,一派市井繁华。
慕容泓注视街上良久,忍不住问:“在这里真的能等到她吗?”
谷茂想不通归想不通,听到贵客提问,还是忙不迭地凑上去狗腿道:“尊客有所不知,这薛翁一共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早亡,留下这儿媳安一隅和九岁的孙子,女儿女婿倒是都在,也育有一儿一女。这三个孩子都喜欢吃楼下对面那间早点铺子的小馄饨和肉饼子,只要等在这里,一准能等到他们过来。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诶诶,尊客请看,他们来了。”
慕容泓顺着谷茂手指的方向抬眸一瞧,果见一男二女带着三个孩子从右侧的街道上缓缓行来。
那脸上有疤的男子并未在早点铺子停留,与两名女子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走过去了。
谷茂在一旁小声介绍道:“刚过去这个是薛翁的女婿,姓袁,在这街市上开了一间酒楼,生意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