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李复儒回到府中,命人来请李锦素。李锦素心下叹息,看来想趁着圣旨未到之前歇息片刻是不可能的。
成妈妈服侍她起床,和来人一起去前院。
李复儒示意她一人进来,下人将门从外面关上。
她上前几步,跪在地上,“父亲,女儿自知今日之事有些莽撞,祖母已经训过女儿了。父亲明鉴,女儿一片纯孝之心,不仅是想替母亲还愿,更是想替洗清自己以往的名声,不想让父亲蒙羞。”
李复儒板着脸,原本也说不上生气,毕竟是善事。陛下金口御赐的恩赏,他们李家出了一位义举动天的乡君。
然而他唯一头疼的是贵妃娘娘会怎么想。朝中局势明朗,贵妃一派独大,女儿如此行为,实在是令他难做。
“你一片孝心,父亲怎会怪你?可是你为何事先不与为父商量,便私下做主。你可知,你小小的一个举动,会生出多少事来?”
李锦素咬着唇,泪水在眼眶打转。
“父亲,女儿也不想。可是母亲在梦里交待过…”
李复儒心一动,“你母亲交待什么了?”
“父亲,女儿不敢说…”
“你说!”
“父亲,母亲说这满府上下,女儿唯一能靠的只有父亲。可是父亲是男子,不宜插手后宅之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来找父亲。那些嫁妆是佟家之物,佟家罪不可恕。她身为佟家女,亦觉难安,想借此时机替族人赎罪一二,积些善德。再者便是女儿先前不懂事,连累父亲你的名声,她心有不忍,希望能弥补您的清名。父亲…母亲字字句句,没有一字为她自己着想,她想的是佟家,想的是父亲您哪!她流的泪,都是鲜红的…”
李复儒大受震动,颓然地倒在太师椅中。
贞娘…
那个侯府出来的嫡女,温柔贤淑,知书达礼。她的一颦一笑,一举首一投足仿佛都在眼前。窈窕淑女,灼灼其华。
眼前的女儿,长得和贞娘很像,这是他和贞娘唯一的孩子啊。
他痛苦地闭上眼。
半晌,无力摆手,“这事你做得很好,出去吧。”
李锦素起身,这一天跪来跪去,膝盖疼得很。她看着陷入悲恸中的男人,心下一片冷漠。这个男人,或许对佟氏有那么一两分真情,却抵不过自己的仕途。
他如今享着齐人之福,儿女一堆。恐怕连偶尔想起发妻的时候,都是不多的。这样的男人,最是薄情寡义的东西。
她刚回到素心居,朱绢已取回了饭菜,正准备用膳,宫里的圣旨到了。
李家众人接完旨后,陷入安静。
巩氏可算是明白婆母为何冷脸,原来进宫一趟,成全了三娘。三娘好生瞒得紧,竟然不声不响地把佟氏的嫁妆当成了贺礼。
换成以前,三娘事事都会告诉她,为何这次瞒得如此密不透风?难道三娘真是听到了什么,和自己生分了?
跟着圣旨到的,还有帝后和贵妃娘娘的赏赐。一水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还有点心果子之物。为了弥补她,皇后娘娘还赐下两个庄子。
李锦素心里盘算着,这笔买卖真真是划算得很。
一张对她而言无用的嫁妆单子,换来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皇后赐下的庄子,常氏再脸大,也不敢要过去贴补安姨娘母子三人。
李复儒一脸喜气地送太监出去,塞了一张银票,转身脸色立马淡下来。
三女儿替他谋了好名声,他自是欢喜。可是佟氏的嫁妆,就这么全送出去了,他又有些心疼。那些东西他是知道的,说是家财万贯都不夸张。
不过,钱财身外之物。他们府上出了一位乡君,这是整个封都没有的体面。一想到佟氏托梦都不忘替自己筹谋,他很是受用。
“三娘此举虽然有些莽撞,却不失为一件善举。”
常氏气得眼发黑,她这个儿子好生不知柴米贵。没了佟氏的嫁妆,府里以后还有什么来财的路子。
她身体一软,倒在柴妈妈的身上。
李复儒急步上前扶她,命下人们去请大夫。
将常氏送到荣安堂后,府中的晚辈都守在外头。李复儒在里面,其余人在内室外。四个姑娘站在一处,巩氏站在一处,角落里是安姨娘。
大夫施过针后,常氏悠悠转醒。
“大哥儿,我李家大祸将至啊!”
李复儒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