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忙道:有了身孕的人了,究竟什么事闹成这样?!
嫂嫂被人搀起,我才看清她的模样,满面上风尘仆仆,哭得和泪人儿一般,一件宽松的绉绸外袍被揉搓得稀皱,四个多月的身孕体量一望即知。头发散乱披在身后,虽然凌乱狼狈,然而双目灼灼有神,大家风范犹未散尽。嫂嫂见皇后和几位妃嫔皆在,忙整衣退开一步,施了一礼。然而一见我,眼中泪水滚滚落下,悲不自禁,哭道:娘娘!请娘娘为妾身做主。
我劝道:嫂嫂有话好好说罢,何苦来。于是命槿汐亲自安置了她坐下,我问道:究竟是什么事?皇后娘娘在此,嫂嫂只管说了来,必定回为你做主的。
嫂嫂大声悲哭,道:夫君要休了我!
休妻是大事。尤其是官吏世族之家,不可仅凭七出之条就要休妻,必须高堂应允,族中共同议定。
我一惊,与皇后互视一眼,忙问道:这是为什么缘故呢?
嫂嫂一时语塞,却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来,随她一同进来的侍婢道:听说那边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少爷日日嚷着要纳……那个女人为妾入府,少夫人虽然气愤不过,为着她好歹怀了少爷的子嗣便去看她送些补品,谁晓得那女人十分嚣张,对少夫人大大不敬。少夫人一气之下就推了她一把,当时她还神清气爽奚落少夫人。可是今日一早竟闹了起来说少夫人推了一把就小产了。少爷大怒马上就下了一纸休书要休了少夫人。
嫂嫂失声痛哭不已,举手抹泪时衣袖一松露出几条紫青伤痕。我眼尖,一把卷起嫂嫂衣袖把手拉到面前,道:这是怎么回事?
嫂嫂见实在瞒不过,抽抽噎噎道:为着我不肯,夫君还动手了。
欣贵嫔在一旁嗨了一声,快言快语道:这算什么男人!这就动上手了?谁晓得那孩子是怎么掉的,再说生下来也不过是个贱胚子。甄夫人这还有着身子呢。
皇后看了她一眼,和颜悦色道:欣贵嫔性子急,不过有句话也在理,那孩子怎么掉的还是个未知之数,怎么好贸然就休妻。何况那个女子的孩子是甄大人的,难道少夫人肚子里那个就不是么?这也未免太鲁莽了。
陵容默然听了许久,道一句:甄大人不至如此罢。
陵容方说完这一句,外头小连子进来道:启禀各位娘娘。外头侍卫说甄大人来了,急着求见呢!
皇后道:哪一位甄大人?
小连子道:是我们娘娘的兄长甄大人。
嫂嫂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哭求道:娘娘您看,他也追进宫来了,只怕非要休我不可呢!
我听得哥哥来了,不由柳眉倒竖,道:这个糊涂人,竟被迷惑至此!宫里也他可以撒野的地方么?嫂嫂别慌。他来得正好,看本宫如何给他一个明白。我向皇后道:娘娘是后宫之主,这件事既然闹到了这里,就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家事了。但求娘娘疼一疼臣妾,为臣妾和嫂嫂主持公道吧。
皇后沉吟道:既闹到了眼前,本宫也不能撒手不关。去请了甄大人进来吧。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兵甲尽卸。
小连子垂手出去了。敬妃扯一扯欣贵嫔和陵容的衣袖,恭敬道:臣妾们不宜无故会见外男,先退居内堂了。
皇后颔首道:好。且去里头避一避吧。说着我便让浣碧引了她们三个进内堂休息,她们的宫女也自尾随进去。
嫂嫂见了哥哥气势汹汹进来,先怯了几分,起来行了妻子见夫的礼仪。哥哥却掉头不顾,只向皇后和我行礼。
皇后见如此也皱了眉头,一时也未发作,只宣了哥哥一边坐下。我不免话中有气:嫂嫂腹中有哥哥的骨肉,哥哥在人前就是这样待她的吗?那么人后之状可想而知。
哥哥不闻则已,一听之下瞬间变色道:娘娘是臣的亲妹妹,怎么一味偏袒旁人!薛氏腹中是臣的骨肉,难道佳仪腹中死去的不是臣的亲生孩子么?!
我自幼备受各个疼爱,进宫后兄妹间亦多了几分君臣之礼,何曾被哥哥这样当面顶撞过。登时怒道:哥哥说嫂嫂是旁人?嫂嫂是我甄家媳妇、你的结发妻子,怎好说是旁人!那么哥哥眼里只有那个烟花女子才是心上眼中一刻也放不下的人么?我强压住恼怒,道:何况这孩子怎么掉的还不清楚。嫂嫂从无大过、又有着身孕,难道哥哥忍心将她驱逐出门成为弃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