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听天由命
66、听天由命
天还没有亮,屋外灰濛濛的,只有地上的雪反射出一层薄薄的光。
我吃惊地发现,四个瘦弱的小狼崽正趴在屋门外的雪地上嗷嗷地哀叫着,它们不知何时被母狼叼到了门边,小肚皮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已经被冻得发紫,母狼不在窝里,雪地上留着一行爪印。我急忙跑出去瞧,母狼刚走没多久,拖着她那伤重的身子,所以走得不快,我看见前方远处有一个黑影在移动,一瘸一拐的,一边艰难地走着,还不断地回头往这边看,这样的情景,很容易让人想起“生离死别”这个字眼。我知道,那个黑影就是那只可怜的母狼,虽然多吉一家救了她的命,但是却救不了她的孩子,在无情的大自然面前,母狼没有办法,只有将自己的孩子丢下,自己去寻找自己的族群,如果她的孩子们幸运,还能保住性命,也可能她还会带着自己的族群再回来寻找它们。没办法,总不能眼看着四个刚出生才两天的小家伙被活活地冻死在外面,我把四只小狼崽抱在怀里,给它们取暖,四个小家伙明显地嗅出气味不同于它们的母亲,就挣扎着,努力想摆脱我的控制。
看着太子王子他们幸福地睡在大黑怀里,太子睡着的时候嘴巴里还咬着个奶头,即使是在睡梦中,还不时地咂巴几下小嘴,我就更加可怜起怀里的四只小狼崽来。
老年人醒得早,多吉大叔被院里的动静惊醒了,他披着衣服起身来看,看见空空的狼窝和我怀里的四个小狼崽,就叹了口气,点着了一袋旱烟,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抽起来。我问多吉大叔,怎么办?母狼走了,丢下了四只小狼崽。多吉大叔深深地抽了口烟,叹口气,说,母狼也知道她养不活四个孩子,这里终究不是她待的地方,所以她才会走,去找她的族群,小狼崽是死是活,也只能听天由命。
我摸了摸小狼崽冰冷的身子,有两只已经冻得不行了,肚子也瘪瘪的,里面没有一点食物,小鼻孔里直流清水,四只瘦弱的小爪子抽筋似地抽搐着。多吉大叔咬着旱烟袋,从我怀里接过四只小狼崽,走进屋里去,说,给大黑试试吧,看看她肯不肯养……唉,可怜……
大黑早听出屋外的动静了,她一直半闭着小眼睛在观察我们,现在看见多吉大叔手里拿着四个灰不溜湫的小东西走过来,本能地扭了扭身子。这四个小家伙比起自己的四个漂亮小宝贝来,那可差远了,又瘦又小,像四只灰老鼠一样,畏畏缩缩的,一点儿也上不得台面,大黑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外族的异类就有一点排斥。但作为一个刚成为母亲的新手,大黑对这四只可怜的小东西还是充满了慈爱和同情,她用嘴巴拱了拱自己的四个小宝贝,给四只可怜的小狼崽留出一片地方来。
多吉大叔轻轻地把四只小狼崽放到大黑的肚皮下面,小狼崽开始还有些挣扎,想跑,但是后来找到了奶头,一吸到甜美的奶水,就再也不肯放开了,把小小的爪子使劲按在大黑的肚皮上,用力地吮吸着。大黑再次闻了闻四只小狼崽的气味,有点排斥,她用嘴巴拱着四只小狼崽,想把它们拱开,但是又觉得小家伙们很可怜,拱了一会儿,又用爪子把它们往怀里搂,搂了一会儿,又想用嘴巴往外拱。
我想,大黑现在心里一定也很犹豫,她想喂养这四个可怜的小家伙,但是,又怕自己的孩子抢不到奶水,会吃亏,心里就很矛盾,但是却一直没有去伤害四只小狼崽,真是难为这个年轻的母亲了。
四只小狼崽拼命地抢奶头,有一种好像现在不吃饱以后就再也没得吃了的感觉,仿佛吃饱之后的第二天就会是世界末日,它们拼命地吸啊抢啊,惊醒了另外四只小獒。首先被惊醒的是太子,太子嗅出了窝里的异类气味,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地头上钻进四只小狼崽子,他拼命地挤到大黑肚皮下面,迈着四条粗壮的小腿,使劲地往大黑肚皮上面爬,然后用爪子把四只小狼崽小小的脑袋使劲往下摁,强迫它们把嘴巴里的奶头吐出来。王子也醒了,白天还和太子打架的他现在也加入了太子的队伍,兄弟俩合力一起把四只小狼崽驱逐到红地毡另一边的空地上,然后两个小家伙开始给自己分配奶头,即使不吃,也要叼在嘴巴里咬着。
公主很霸道,仍然冲到四只小狼崽的群里,和四只瘦弱的小狼崽扭打,用自己胖乎乎的身子把小狼崽使劲往外挤,有两只更瘦些的小狼崽竟然被她挤得掉出红地毡,滚到冰冷的地面上。
格格很娇气,也比较懒,吃饱了就贪睡,被闹醒之后,张着肉乎乎的小嘴,打了个呵欠,趴到母亲的前腿下面,又呼呼大睡去了。
我可怜那四只失去了母亲的小家伙,多吉大叔也叹了口气,把四个小家伙拿起来,远远放到大黑屁股后面的地方,让它们借着大黑的身体取暖。很可惜,四只小狼崽都饿了两天了,虽然现在也吃了点奶水,但是因为母狼把它们扔到了门口的雪地里,它们在外面冻得时间太久,有两只没捱到天亮,就死掉了。还有一只是在天亮的时候,被太子和王子死死地摁住,后来不知怎么就断了气。
四只小狼崽只剩下一只稍微体格强壮一点的,它运气好,钻到了大黑的尾巴下面,没被太子和王子他们找到,最后保住了一条命。以后小狼崽再饿的时候,我们就得先把四只小獒移开,等小狼崽吃饱之后,就要马上把它拿走,放到另一个给它做的小窝里,让它自己独自呆着,因为,即使大黑不咬它,四只小獒也会合力把它欺负死。
就这样,坚持了几天之后,最后一只小狼崽的命总算是保住了,因为它吃的是獒的奶水,所以体格也就越长越强壮,身上的毛色也越长越光亮了。
这几天一直没下雪,最初地上下的雪已经被风吹得很结实,院子里的雪也都被踩得硬梆梆的,半夜再一冻,就结成了冰坨子,走在上面很滑,我的平衡力还好,一直稳得住,格桑就结结实实地摔了好几个屁股墩。。 最好的txt下载网
67、残断的无线信号
67、残断的无线信号
我知道多吉大叔老胳膊老腿的,怕他万一有个闪失,摔坏了那可不好办,就是去医院现在都找不到去城里的车,冰天雪地的,人家也不肯来。
我在吃完早饭之后,动员格桑一起帮我铲院子里的雪,铲到院子外面去,教他堆雪人玩,格桑很高兴,他还没堆过雪人,就很勤奋地一个人把院子里的活都给包了。我帮助格桑铲了一半的雪,然后就爬上瞭望台,向远处望,我希望能看见那只受伤的母狼,更希望她能回来带走她的孩子。
让一只獒来喂养一只小狼崽,这终究不是个事,也不能长久。小獒们一长大,等到长牙的时候,就会拿小狼崽来练牙。它们嗅得出小狼崽身上不同的气味,小獒们天生和狼就是死敌,不可能像人们传说中的那样,把一只狼和一只狗从小养在一起,长大了就会成为好朋友,那绝不可能。我守望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看见,这几天,狼倒是没有半夜叫唤了,也没有来袭击村子,我猜想,可能那些狼群暂时找到了一些迁移的动物,它们找到了吃的,所以就不有来村子里打食,但是迟早都会来的。
格桑铲完了剩下的雪,让我帮他堆雪人,我们就在院子外面堆,看见扎西木大叔又拿了些肉和骨头来给大黑吃。大伙都知道大黑生小獒了,这些天都有人拿着吃的来看大黑,扎西木大叔尤其来得勤快,有时一天来两次,大黑总是不太搭理他,她还在为扎西木大叔卖獒的事生气,这种事是让大黑一生都不能原谅的。
格桑也不喜欢扎西木大叔,他见扎西木大叔一直站在门口和他阿爸絮絮叨叨地说,就很厌烦,忽然拉住我衣袖,说,阿哥,走,我们玩无线电去。
格桑竟然还记得这个东西,这几天我一直兴奋于大黑顺利生产的事,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想起当初对格桑的承诺,我欣然答应。我们钻到屋子里,扒出了那架旧电台,这是一部退役了的旧电台,现在部队里都换装新型电台了,功能更好,实用性能更高。虽然电台是旧了点,电池好像还有点漏点,可能是我把它扔在潮湿的地方太久了,虽然旧,但用来给格桑玩玩,还是可以的。我打开开关,告诉格桑使用方法,格桑很聪明,自己到处扭了一通之后,竟然无师自通了,其实电台这玩意不深究的话,只是玩一玩,还是很简单的。格桑把耳机套在脑袋上,仔细地听着,听了一会儿,忽然把耳机摘下来递给我,说,阿哥,里面沙沙的,一点也不清楚,但是,好像有点什么声音,听起来呼啦啦的。是吗?开始玩的时候,我还以为在这冰天雪地的荒野里,又是这样一部旧电台,可能什么也接收不到的,但是现在听格桑这样一说,我就知道这附近有信号波段存在,一定有人也在摆弄无线电之类的东西。
我急忙接过耳机套在耳朵上仔细倾听,里面传来沙沙的声音,什么信号也没有,这部旧电台曾经使用时间太长,而且损坏了几次,还维修过,如今的信噪比太低,灵敏度也差,噪音的传送远远大过了信号的接收。我重新调整波段,仔细搜索,仍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里面的噪音和杂音太大,除了沙沙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我正准备摘下耳机的时候,突然里面呼的一声响,像是山口的风猛地吹过,接着又是一片被中断了的沙沙声。
有信号!刚才传来的虽然不是人说话的声音,而且只有短短的半秒钟,我仍然听出那是从山口处传来的猛烈的风声,信号是从山上传过来的,也可能是半山腰,听起来很空旷,像是在一座雪峰上。
我重新调整电压驻波比,尽量接近1:1,再次进行侦测,将波段固定在那个接收到风声的位置上,耳机里还是沙沙的声音,我耐心地等待,过了许久,里面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但是噪音太大,很不清楚,在这偏远的藏区,信号一点也不清晰。我主动向对方发送请求,请求对方再次联系,过了许久之后,耳机里终于又传来了呼呼的风声,夹杂着沙沙声和不太清晰的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雪峰……困……请求……援……三人……美国……请……
后面什么也没有了,这部烂电台的电池严重漏电,而且信号很不好,传送来的话声中也夹杂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英语,电池快没电了。我猜想,可能是有三个外国人来这里旅游,突然遇到了下雪,然后他们去登雪山,结果遇到了麻烦,就被困在了半山腰或者是更高的地方。照这部破烂电台的接收效果及波段来看,最远距离也就在一百公里范围之内,而且那个地方是座雪峰,山上风很大,他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比较接近谷口。那些人去登山也不可能背着个大电台,充其量使用的也就是个高清晰对讲机,还不是国产的,国产的达不到这么好的效果,并且,对讲机的电池充电量比较小,他们也使用不了多长时间。无线电对讲机信号传送一般也就一至三公里远的范围,我猜想,可能是因为附近的日喀则军区有较好的卫星网络信号支持,所以质量好一些的无线对讲范围也可以达到几十公里。
我让格桑守在电台旁边,继续等待信号,然后找到多吉大叔,问他这附近一百公里之内有没有雪峰,比较靠近谷口的地方?多吉大叔还在和扎西木大叔说话,听见我问话,扎西木大叔表现得异常热情,插口说,当然有,但是没那么远,也就在四五十里远的地方,那山也不算太高,就是有些陡,这个时候,应该大雪满山了……
扎西木大叔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多吉大叔问我,问那个地方干什么?现在可不是登山的好时节,那个地方处在风口上,气候异常的冷,天气也不正常,就是在平常季节里,也经常不是风就是雨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68、前往雪山
我如实回答,说,刚才教格桑玩无线电,接收到一些断断续续的信号,好像有几个人被困在了山上,所以我就问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助到他们,他们使用的是对讲机,信号也传送不远,如果说那座山真在四五十里远的地方,可能军区救援就更接收不到他们的信号了。
多吉大叔沉默了一会儿,扎西木大叔又插话进来,说,那个地方很危险,这个时候可不好去,那里的风可猛,满山积雪,山路又陡,没有一套登山的装备,可从来还没人敢就这样上去呢!格桑跑出来告诉我,什么信号也没有了,只能听到噪音和杂音,我已经确定了方位,就让格桑关掉电台,节省用电,然后再次向多吉大叔寻问具体的方位。
虽然曾经在多次执行任务中也曾解救过不少被困人员,但是在这样的冰天雪地去解救困在雪山上的人,还是第一次,而且手边没有任何的装备和救援设施,自己对那个地方也不熟悉,但我是一名军人,骨子里告诉我,应该去救那些人。
多吉大叔一直没有说话,好像努力在脑子里思索什么,扎西森大叔又自言自语了几句,见我们都没再理他,就回自家去了。多吉大叔沉默了一会儿,自语说,地方也不能确定,也不知道他们困在什么地方,去了也不一定就能找得到人,就算现在马上出发,要上山也得是明天的事了,找不准地方,再下个雪刮个风什么的,人救不到,估计我们也下不来了……我急忙说,大叔,您就不用去了,告诉我方位,我自己去就行。你自己去?去送死?多吉大叔瞪了我一眼,语气严厉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当过兵的人,可到了那个地方,不比部队里打个枪开个炮,你是有力使不上呀!高原严寒随时让你得上肺水肿,体质再好也不行,再下场大雪,人下不来,就会被冻死在上面。
听多吉大叔这样一说,我更担心那些被困在山上的人,那里海拔高,气候更加恶劣,如果那些人登山前再没做好充足的准备,或者半路遗失了药箱、食物和水,那么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随时都可能送命。我坚持要去山上看看,即使找到人的希望不大,多吉大叔叹口气,说,不是不让你去,只是太危险,就算要去也得准备一下,至少得多穿些衣服,带足食物和水。
多吉大叔知道我性子急,马上就要出发,二话没说,就去准备东西,我也找出所有能穿的衣服,全部套在了身上,把裤腿绑扎好。多吉大叔准备了很多吃的东西和水,背在自己身上,吩咐格桑好好在家照看大黑,看好圈里的羊,如果有狼来的话,就喊村子里的人一起帮忙,然后就往院子外走去。我急忙跟过去喊,大叔,不用送了,东西给我背着吧,挺重的,你和格桑在家,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多吉大叔根本就没理会我,迈开大步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就算你再有能耐,也没有我更熟悉这片地方,一个人去没有把握,两个人去救,就有可能把人都救下来。
我还是不太想让多吉大叔陪我一起去,毕竟他年纪大了,又是这样严冷的天气,再爬个山,大叔的身子骨能受得了吗?何况手边也没有什么登山的装备,全凭自己的体力和技能。我说出自己的担忧,坚持让大叔回去,说着,就去抢他身上背着的鼓鼓的大包。多吉大叔甩开了我,继续往前走,一边笑着说,傻孩子,我们可不是就这样空手去,在那个山脚下不远的地方,我认得一个几十年的老朋友,他可是登山的行家,年青的时候还参加过国家登山队的呢,攀过珠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