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有一个人,你小时候很佩服他,就会一直很佩服。直到多少年未见以后,你们再次相遇,他做的一些事情,才可能让这个人在你心中的光辉破灭。那时你会很失望,觉得还不如不见。
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就像我刚才说的,胡哥在我心中的那两个场景,那永远不能忘掉的几句话,给我留下了一个光辉的形象,一个我少年时代的大哥,现在,我却很担心这个大哥形象的破灭。
就这样,我和胡哥边说笑边向我租住的小屋走去。
我带胡哥走进我的小屋,胡哥明显愣了一下,但是没有说什么。我打电话在附近的餐馆叫了几个菜。我让胡哥坐在沙发上,然后搬过一个小桌子,自己搬了一张椅子在胡哥对面坐下。先打开两瓶啤酒,递给胡哥一瓶,笑笑。
偶遇(3)
“胡哥,十多年没见了,先吹一个?”
胡哥愣了一下,也笑了笑说:“好,没问题,先吹了这个再说话。”说完就干脆利索地把一瓶喝干。
我在胡哥放下酒瓶半分钟后才终于喝干,还差点吐出来,咳了下掩盖了过去。
我们相视一笑,然后开始很高兴地聊起来,小时候的事情、父母的情况、家里的变化,等等,都是两个在外的游子见面的那种话题。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胡哥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
“何勇,菜还没送过来,我们也干了头杯子酒了。你跟哥哥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心里很纳闷,不知胡哥为什么这样问。
“行了行了!别和哥哥来这套,我们是小时候光屁股的兄弟,虽然十多年没见面了,我还当你是兄弟,光你每年过年都到我家去拜年这点,你就是我弟弟。咱兄弟别来这些虚的,我知道你是EGE公司的高级经理了。这个别说我了,咱们镇、咱们学校、咱们县城,谁不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一个人在北京这么偏的一个小屋里,喝得醉醺醺的,你看看你屋里面的啤酒瓶子,都TMD有一百个了,还有下脚的地方没有,你别给哥哥我来虚的,到底怎么回事?”胡哥还是一脸严肃。
“哦……呵呵……”我支吾着。
我根本没想到,刚刚见到胡哥,竟然和我说了这么一通话,我觉得鼻子有点酸。多少年出门在外,生意场上尔虞我诈,酒场上逢场作戏,很少能感受到,这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对我的关心。也许真是,用那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你不是失恋了吧?哈哈。”胡哥接着问,不过没有刚才的严肃了。
“呵呵,当然没有,兄弟不是那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不过,老哥,我真的遇到点麻烦,也许你得给我指点指点。”我接着说。
“靠,我给你指点?你从小精得和猴子似的,闷着不说,比谁的心眼子都多,还让我给你指点指点。”胡哥笑着说。
这时,有人敲门,送菜的人来了,我赶忙起来开门去拿菜。在出去的瞬间,我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头也不晕了,也没有刚才那种鼻子酸酸的感觉,而是忽然有种警觉心:我毕竟和胡哥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了,人变化都是很快的,我还不想和他谈论我目前遇到的问题。
拿来送来的外卖,我和胡哥又开始热闹地吃喝起来。
“胡哥,先说说你吧,这么多年,都怎么混的啊,我是不怎么知道你的消息啊,以前的那些兄弟里面,就数你神秘,现在好,都开始包养大学生了!”
“唉,你们大学都上过,俺没有上过,只能现在再体验体验青春了,我现在正在北大上在职的研究生,那个是我的师妹,师妹,嘿嘿。”胡哥多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真是防火防盗防师哥,骗吃骗喝骗师妹啊。”我打趣他。
我们都笑,我开始频繁地给胡哥敬酒。
在下面的大概两个小时的对话中,我大概知道了胡哥十多年来的经历。
当年他高中没有毕业,就和当时学校的老大黑子哥去海南混了,那个时候他19岁,他和黑子哥跟的老板是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在海南搞地产业,他们的作用就是帮忙打架,其实还是混混。在打了三年架以后,黑子哥,当年我们学校的老大黑子哥,永远地留在了异乡的那个大海里。然后胡哥就跟着在海南认识的一个大哥去陕西打地基。这个过程中,他们公司负责清理搬迁,然后就要挖掘,把地基灌好(最近新闻上说的上海倒塌的楼,照胡哥的话说,就是地基根本不合格),胡哥的第一桶金就来自于这个陕西的打地基的公司。这里面的门道相当大,据胡哥说,那几年陕西那边的打地基的公司几乎都是赔本做买卖,就是靠挖地基的时候挖出来一些墓地,弄个古董挣大钱,挖到古董的几率相当大。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偶遇(4)
胡哥喝了几口酒,很兴奋地边回味边给我描述:
“我们挖地基都是晚上,把随身的行李都带好,挖到东西,看到值,拿着就跑路了,大家都这样。老板晚上也在那盯着,挖到东西,那就拼命地抢啊,抢到了就跑。
“很多人眼光不行,抢到的东西根本不值钱就跑了,几万块钱的东西,出手还那么大风险,根本不值。这玩意儿一是得靠眼光,另一个就是得忍,得忍得住诱惑啊。”
胡哥在忍了四年诱惑以后,几乎成为一个考古学家了,至少值钱不值钱大多走不了眼。终于在一个在他形容起来一看就能出宝物的风高月圆的晚上,挖出一个价值能到500多万的镶玉铜镜,然后跑了。胡哥向我描述那一幕的时候,还怀着回味与不知足:
“当时,那一个棺材,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我就摸出来一个镜子,一看,非常完整,镶玉的,光那玉,几百万没问题,直接就跑了。心虚啊,毕竟老板来了所有的都是他的,自己也就拿个红包。过后一年我都觉得对不起当时的老板。不过,唉,那小子赚得太多了,但他对我还很不错,没有他,我也发不了家。”
胡哥用这个镜子换来了自己的第一桶金,接下来,也是靠着朋友的关系,在东北的边境做些贸易,据他说时好时坏,过了那么两三年的时间。后来被当地的一个势力给赶走了,通过一些关系在北京的中关村做起了一款计算机主板品牌的代理,今年还收购了一家小型公司,十几个人,做些针对企业的软硬件的系统集成业务。
我惊讶于胡哥那神奇的经历,也感觉到世界的奇妙之处,十几年前,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而胡哥则去海南帮别人打架当小混混。十几年后,我是世界级的EGE软件公司的大中华区安全合作部的高级经理,而胡哥则在北京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公司,也是计算机行业。
我在大学学习了七年的计算机,现在本质上还是一名打工仔。
而胡哥现在才开始花钱上学,但是却是计算机行业的公司老板。
在现在这个世界的价值观来看,他更是成功者,他更有发展前景。
世界真的很奇妙,不,应该说,这个社会真的很奇妙。
“胡哥,没想到,说真的,兄弟没想到大哥你混得那么好,你还是那么优秀,还是那么牛B,你是我大哥,我喝。”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我积累多日的情绪所致,我又开始有点不清醒了,话语也多了起来。
“唉,哪儿啊,我才羡慕你呢,用现代的这个词怎么说来着,你是高科技领域的弄潮儿,EGE公司啊,谁不知道?啧啧,哈哈。你看看,咱们镇上,到现在为止,不都说你是好样的吗,小孩子的榜样啊。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