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然不赞同他的观点,但是我们不能反对他。如果我们抗争,父亲和儿子之间也不可能心平气和地探讨,他会平静地命令我们站好,准备挨打。他最爱的武器是他的木棍。有的时候,打我们的时候他过于激动,那根粗重的棍子还会断为两截。木棍断了以后,他就会冲到门边抓起一只我们的凉鞋,回来接着打我们。
奥萨玛?本?拉登的儿子们常常遍体鳞伤,背和腿上都布满赤红的伤痕。
以前在沙特,父亲的司机们看到我们的可怜相,觉得他有些残忍,所以好心的他们就想给点补偿,偷偷塞点零钱给我们,虽然他们自己也没什么钱。但是在苏丹,我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为父亲工作的人不住在我家附近,对我们的遭遇并不知情。
然而我们很聪明,找到了法子,弄点零花钱。
那个时候父亲会给母亲津贴,所以她有结余。结婚初期,她就养成了在卧室藏钱的习惯。她会在杂志底下、书里、抽屉里塞点钱,我们知道她所有藏钱的地方。母亲不在的时候,我们兄弟会轮流放哨,胆子大点的会冲进她房里快速搜查一遍。
母亲从未说起钱找不到了,所以我们得出结论,母亲发现了我们的需求,但又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愿给我们钱。于是她就把钱塞在我们能轻易找到的地方。要不是这样,她早就拉响警报,说她的钱被偷了。
拿到了钱,我们会溜出屋,跑到附近的一些小市场,狂买零食和软饮料。庆幸的是,我们从来没被发现,我们知道这样彻底的违抗会有什么处罚。
弄到了这些钱,我们甚至还盯上了鸽子——在苏丹这种消遣很流行。我们打听到邻近的村子可以买到优质鸽子。好在我们有运输的办法。我们离开沙特不久,我九岁时,父亲觉得最大的孩子们可以有自行车。在那之前,我们不准有自行车或任何一种机械运输工具。记得一次我求父亲给我买辆自行车或摩托车,说我短途旅行实在需要一辆,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奥玛,如果你要旅行,骑着羊去。”
不知什么原因,一天父亲改变了主意,让一位司机给阿卜杜拉买了一辆四轮摩托车。其他男孩每人一辆自行车,最贵的那种。那天我们开心极了。我们很爱自己的自行车,并从沙特把它们带了过来。在喀土穆,它们十分有用。我们打算骑着它们出去,买些鸽子回来。
我和哥哥们策划着如何建立一个鸽子家庭。我们小心翼翼地盘算着,像是要发起一场战役。父亲不喜欢我们去较远的地方,我们必须得等他出了城再行动。我们开始观察警卫何时会休息。很快我们发现白天最热的几个小时,大多警卫会离岗休息很久。等到父亲出了远门,我们准备好自行车;然后等到大中午,太阳烘烤大地时,果然那些警卫一个个离开,回到别墅里喝杯冷饮或是睡个午觉。然后我们就跳上自行车,冲出了没有警卫的大门。
奥玛:喀土穆的流金岁月 (8)
我们拼命地踩着踏板骑在大路上,风掠过我们的脸,头发在风里飞扬。自由的滋味从未这么诱人。任务完成顺利,在邻村我们找到了需要的东西。那儿的鸽子很出名,买第一对鸽子之前,我们认真地全看了一遍。我们买的那对鸽子很贵,花了5000苏丹镑。慢慢地我们变得更大胆,从母亲那拿了更多钱。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但我们明白她什么都知道。
虽然母亲的生活完全与外面隔离,而且她服从丈夫的所有要求,但她还是想出了奇妙的方法,帮助我们在父亲过于苛刻的规定下,找到一些喘息的机会。我们从未提起这些事,因为她永远不会直接反抗父亲,但是她帮我们度过了那些灰暗的日子。面对此类情况,母亲很有智慧。
我们的鸽子计划不断升级。很快,一个小笼换成了一些大笼子,我们又买了好多新鸽子。大哥阿卜杜拉因为某种原因,对鸽子不是很感兴趣。而阿卜杜勒?拉赫曼、萨阿德和我已经沉溺其中。我们造了自己的笼子,还帮穆罕默德造了他的,因为他当时还太小。不久整个花园就充满了鸽子。我们热爱这些鸽子,花很多时间照看它们,要是孵出小鸽子,我们还要庆祝一番。我们忘了考虑父亲的反应,但觉得父亲不会禁止,因为很多穆斯林都喜欢鸽子。而且,最开始的时候,他来看望母亲时,我们已经让他瞧见了鸽子。那天他只是草草扫了一眼那只小笼和第一对鸽子,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往前走,所以我们就卸下了防范之心。
然后有一天,他走进花园,停在那儿,眼神中流露出的全是难以置信。他看着那些大笼子、鸽子屋,和看上去有成百上千只的鸽子,脸一下子涨红了。看得出来,父亲惊呆了。
知道麻烦大了,我们几个试图躲起来。但他已经看到了在角落里躲躲藏藏的我们。
他目光中的愤怒像闪电一样,我们只听见他说:“过来。”
我们慢慢地挪动,觉得又得尝尝木棍的滋味了。
他没有喊,但是声音中的愤怒让人害怕。他摆了摆手,问道:“这是什么?”我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没等我们回答,他就命令道:“把鸽子统统放掉。要是傍晚花园里还有鸽子,我就亲自动手切断它们的脖子。”
他狠狠地瞪了我们每人一眼,转身离去,高大的背影由于气愤绷得直直的。
我们知道父亲会把它们全杀了,所以拼命想法子给它们找个新家。对父亲的一个司机恳求了半天,他最终答应帮我们把鸽子运往父亲的一个农场。黄昏时鸽子就全运走了,之后它们怎么样,我们一直都不知道。
我们自然很伤心,因为我们已经渐渐地爱上了这些有羽毛的伙伴们。
有些人和这些鸽子一样都是禁忌。父亲不准我们和一些苏丹人见面。我们之前不知道他规定过不许和基督徒交往,差点因此惹上麻烦。
到喀土穆不久,我们就注意到了那些基督徒孩子。那家人住在我家对面,隔条马路,家里有母亲、父亲和几个儿子女儿。他们都是白人,我们很难不注意到他们。他们的举动也不一样,孩子们很放松地闲逛,而我们穆斯林孩子小心翼翼,害怕不小心做了犯忌的事。
我们观察了那些基督徒好一段时间,但是没有勇气介绍自己。一天晚上,我们看到那群基督徒孩子穿着奇装异服离开家,看上去像是鬼怪和其他奇特的动物,此情此景让我们惊诧不已。他们还用竹棍挑着小小的黄色南瓜,每个南瓜表面被切割了,像是一张脸,南瓜里面还插了根蜡烛。我们看到住在这的别的一些穆斯林孩子被允许加入他们,一帮人前往足球场,并将在那儿举办派对。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奥玛:喀土穆的流金岁月 (9)
我们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在沙特,任何人装扮得像牛鬼蛇神出现在公共场合,一律会被逮捕送审,当作巫师囚禁起来,还有可能判死刑。我们看着那些身着滑稽服装,提着发光的南瓜在街上走过的孩子们,心中充满了羡慕。他们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直到成年,我才知道他们是在庆祝万圣节。)我们渴望加入他们,但父亲不准家里任何人穿得像猴子一样走来走去,所以我们不能和他们一起。然而我们还是想着伺机溜出去,见见那些有趣的孩子。当时我们不知道父亲已经告诉警卫,不准许我们接近那些小孩。
几周后的一个下午,我们看到那些孩子出门玩,心想机会来了。我们跑了出去,希望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