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舰上,拉非雷又坐了下来。
“殿下的战略不是进行得很顺利吗。”索妮亚看出他的无聊。
“缺点也很明显。”拉非雷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这种战棋游戏太重策略,很容易耗时,演变成回合制。”
“这不正是殿下期盼的吗,一下子就结束太无聊了。”索妮亚笑道,语气透出熟稔和了解。拉非雷微露笑意。
“那么,我要上了。”他把玩漆黑的指挥杖,唇角弯起腥甜的笑弧,将内心积蓄了千万年的渴望与欢娱隐藏在自我的诉说中:
(撕裂他们包裹着血肉的身躯,倾听他们的痛苦悲鸣,谁也不能阻止这种欲望。)
☆、第三十二章新的航标
光线迟滞的球面空间里,蠕动扭结的形体勾勒出单薄又清晰的人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出来,蛮横地塑造成原本已经被他抛弃的样子。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白衣少年,清秀绝伦的脸庞呈现出一种呆滞。而站在他对面,有着纯金发丝和翠绿眸子的亲王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
他的美如此光辉夺目,和他的父亲一样,可是他背对着自身散发出的光晕,形成了寂静而背光的阴影,似乎有无数黑暗的影子在他身后蠢蠢欲动,比白衣少年四周不断幻化出的可怖触手更诡谲凶狠。
“呐,就是你吧。”亲王柔声道,“从战场一开始,就一直对我‘唱歌’。”
圣杯,这个时计者的名字。时计者都有着白银女王赐予的能力规则,当他们随着扩大的罪业发挥出自己的天赋,会因各自的强与恶被冠上不同的名讳。就像塞亚是“时钟城最弱的时计者”,那个丢脸的外号和他不可思议的情史一样有名。
这也是拉非雷最不能理解的事,他的塞亚是这么的柔弱,他那脑子缺弦的老爹居然还任他待在一群史前巨鳄当中,也不怕哪天被撕巴撕巴,连一粒分子都看不见了。
此时,被恋人认为是娇弱小可怜的人打了个喷嚏。他的妹妹回过神,开始暴走:
“哥哥,赶快叫克拉姆灭了那帮怪物,你怎么可以待在那种工作环境!”
天啊地啊,她以前太迟钝了,她的哥哥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
“邪恶不被消灭,自然是有理由的。”塞亚认为她大惊小怪,“要么黑吃黑的力量不够强,要么正义本身并非光明。”
不知为何,听明白了这句话后,伊恩打了个寒噤。
太一针见血了,以至于恐怖。
对面的男孩穿着一件雪白的睡袍,纤细得像刚抽芽的花蕾。但他周围涌动的怪异形影连亲王都禁锢不住,谁能赋予一个自己都忘记本质的生物固定的姿态?
无以计数的触手、鞭毛、口器、爪子、节肢、神经组织,它们的形体无规律地波动着。而更深处,被它们紧紧抓着的,是无数嶙峋的白色物质。盘根错节的骨节扭曲错乱,光滑的头盖骨睁着空洞的眼窝,翻滚在扭动的漆黑粉末中,像一个散发着狰狞气息的焚尸堆,满是绝望和恐怖的颜色。
圣杯,还有一个名称是「骸骨之城」,因为他喜欢组装和收集那些遗民的骨头,尤其是头骨。拉非雷估计他是不能忘记自己被乌拉拉在头上钉进七根银钉的感触,那是一场漫长酷刑的开始,印象总是深刻一些。
“喂。”
金发少年开口,以最温存的语气问出最残酷的言语,“很疼吗?”
白衣少年那空洞的瞳仁也收缩了一下,微微浮现出人类的感觉。在他面前,那个被喻为美德化身,最光辉存在的教皇之子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充满了恶意、冷酷,食物链上位者对脚下蝼蚁的残忍,和戏耍似的玩味。
“你能告诉我,那美妙的感受吗?”
圣杯瞪大眼睛,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看起来濒临爆发了,这可是一件稀罕事,他自己都忘了怎么发怒了。
“你是女王陛下的敌人。”
时计者每一个音节都生僻无比,带着久远的气息,只有随着音律的倾吐才有了一点点生命的痕迹。
拉非雷的嘴角浮现出讥诮的笑纹:“哦哦,玩偶开口说话了,希望是会尖叫和哭泣的玩偶。”
被静止的光线在扭曲的空间中重新流动,像蛇一样蜿蜒曲折,洞穿了一个个时空缝隙,从中涌出泥浆似的雾体,沸腾的沼泽一样冒着滚浊的气泡,不断加深着墨色。
那是圣杯的能力,吸收死者的怨念、憎恨、痛苦、悲叹、诅咒、愤怒、恐惧、绝望,浓缩成负面感情的凝聚物。当他想用杯中的毒酒感染人,意志再坚定的人都会侵蚀腐化,沉入那无边无际的黑色地狱。
金发少年还是笑着,那笑容和他的美貌一样,明亮得眩目,可是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冰冷让时计者也有点后背发凉。
他指指脚下,圣杯惊愕地看到下面不知何时变成了镜面一样的蓝色镜体。而拉非雷身后跳动的黑影,现在圣杯确定了,那不是幻觉,是真的有黑色的影子,那么浓厚而深沉,如同暗不见日的黑夜。偏偏拉非雷的金色发丝还是闪着光芒,看上去让人不可拒绝。
就和他的父亲一样。
“我也很喜欢收藏哦。”拉非雷兴致勃勃地道,“那些被你们称作污秽的情感,所有撕扯人心,使头脑和理性发狂,让人变得不可理喻的精神污染,我都收集——银海总是有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