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哈洛德·劳埃德更富于独创性的勃斯特·基顿,原是一个歌剧演员,最初是作为胖演员亚布克尔的搭档在银幕上出现的。他的喜剧演技是建筑在漠然的表情上面。这位被称为“冷面笑匠”的演员,在和影片公司订立的合同中,规定无论在演出的影片中或在任何公共场所都不得面露笑容。他那种不动声色的镇静和噱头设计者们替他所创造的荒诞可笑的情景适成鲜明的对照。他所表现的人物也象夏尔洛那样,身体瘦弱但却时常走运,聪明、狡猾、而又抑郁寡欢,深信世界和人生的荒谬,但又准备接受一切和克服一切。在《我们的好客之道》中,他从门这边走到门那边或从门那边走到门这边以后,情况就会完全改观,本来受人敬爱的主人,会突然变成一个就是把他杀掉也不足惜的人。但与其说他时常是荒诞情景的牺牲品,倒莫如说他是大量喜剧道具的奴隶。例如在影片《将军号》中他和火车、大炮打交道,在影片《航海者》中则致力于表现一艘横越大西洋而只有他一个水手的轮船,而在影片《摄影师》中,则和电影、摄影棚以及电影所用的一切特技搞在一起。噱头在他手里被扩大而成为一种怪诞的表现。例如在《小歇洛克》里,由于他弄乱了一部影片的各本次序,结果使撒哈拉沙漠的狮子一下子变成北极冰山的白熊。
基顿的演技比较含蓄,哈莱·朗东的表演则直截了当。这位喜剧演员有一张发肿的脸,脸上带着一种永远没有睡醒的样子。他那种年轻人的举动和服装,和他的那张充满皱纹的脸孔适成奇怪的对照。他所表演的乃是美国生活中一种典型人物,即那些呆头呆脑和十分幼稚的人。女人能把这一人物惊吓到这种程度,以致在他结婚的时候,竟把蒙着白纱的新娘拖到森林里去,想开枪打死她。这位具有独创风格的喜剧演员所表现的怪僻虐待狂给人一种不愉快的感觉,因而使他不能获得广大观众的欢迎。有声电影的出现,结束了朗东的银幕生涯。他的噱头设计者及导演、年轻的弗兰克·卡普拉,曾摄制过他的较好影片《飘泊者》、《健壮的人》、《长裤子》,对他的成名也许有很大的关系。
以上三位著名的滑稽明星,连同另外几个富有天才而时运较差的喜剧演员,创造了一些典型的喜剧人物,并赋予这种人物以一种各自不同的性格。在法国,人们对这些演员所创造的人物,都用一些绰号来称呼,如勃斯特·基顿绰号“冻肉”或“马利克”,哈洛德·劳埃德绰号“吕易”,哈莱·波拉德绰号“美丽的柠檬”,阿尔·圣约翰绰号“毕克拉特”,汉克·曼绰号“旋球”,斜眼睛的克莱德·科克绰号“都都儿”,拉利·西蒙绰号“鲁莽汉”等等。
直到无声电影结束以前,美国的喜剧学派还呈现出无穷的希望。喜剧在美国遭到上层人士的轻视,但在欧洲却由于“毕克拉特”或“马利克”等人物的大享盛名,而获得了补偿。
除了喜剧片以外,较好的美国影片大都是外国籍导演的作品,这些导演在好莱坞主要是表现了他们原来的风格。
在先驱者时期,除了英国人卓别林以外,只有法国人在美国电影中占有地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莱昂斯·彼雷给美国人培植了对浮华喜剧的爱好,加斯尼埃则是系列影片的创造者之一。除这两人以外,还可以举出肖塔尔、阿尔倍·卡普拉尼,以及协助卓别林导演《巴黎一妇人》的阿巴迪·达拉斯特。
在移居美国的法国电影导演中间,最著名的要算莫里斯·都纳尔。他在20年代初期,已经被认为是好莱坞的优秀导演之一。他给好莱坞带来了一种当时很少见的文雅和精练的作风。这位在安东尼手下做过舞台监督的电影导演,是在“闪电”公司由雅塞和肖塔尔培养出来的。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美国导演过一部玛丽·壁克馥主演的最成功的影片,名叫《可怜的小姑娘》,同时他还根据易卜生、康拉德、斯蒂文生、梅特林克的原著替派拉蒙公司摄制过一些文艺片。他吸取高登·克雷格、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科布的经验,在使用独特风格的布景上,比德国影片还要早些,特别是在《青鸟》一片中是这样。他导演的《女人》是一部布景豪华、表现各时代妖妇的影片。在《最后一个莫希干人》这部影片中,他给观众带来了一个新的电影明星,即过去训练大象的华莱士·皮莱。1928年以后,都纳尔为了摄制《船员》一片又回到法国。留在好莱坞的还有过去给他当助手的克拉伦斯·勃朗继续着他的传统。
1920年以后,好莱坞为了打倒它的竞争者起见,大量吸收外国籍的优秀导演和演员前往美国。最初到好莱坞来的乃是瑞典人。
莫里茨·斯蒂勒带着葛丽泰·嘉宝来到美国。但他在好莱坞专门为从德国来的演员波拉·尼格丽和强宁斯导演影片。他导演的《帝国旅馆》和《罪恶之街》这两部影片,无论在艺术上或商业上来说,都不是很成功的作品。在导演了一部由波拉·尼格丽扮演一个法国女人爱上一个德国俘虏的影片《铁丝网》以后,不得意的斯蒂勒就离开美国,回到自己的祖国,不久就在瑞典故世。
与斯蒂勒相反,嘉宝在美国却大走红运。这位著名的女悲剧演员,确实是好莱坞一棵摇钱树,同时也给好莱坞的摄影棚带来了艺术。
广告宣传使嘉宝成了传奇式的人物。她所主演的影片片名本身就具有一种宣传性质,如:《诱惑的女人》、《肉与魔》、《仙女下凡》、《神秘夫人》、《野兰花》、《接吻》等等。她在传奇式的故事中表现了历史上最著名的多情女子。她在和拉尔斯·汉松以及约翰·吉尔伯特合演的影片《肉与魔》里给人以难忘的印象。由克拉伦斯·勃朗导演的这部影片是根据德国作家苏德曼的一本小说改编的,描写一个痴情的女子在教堂受洗时,眼睛注视着神父手中的圣杯,想从杯上找出她的情人的嘴唇曾经碰过的地方……。
斯约史特洛姆在美国开始工作时颇为困难。好莱坞要他担任伦·强内的长期导演,但伦·强内这位以奇异的打扮和夸张的表情而驰名的演员,只有在和受德国学派显著影响的导演托德·勃朗宁的奇特想象力结合起来,才能更好地表现出他的才能(如他主演的《三人俱乐部》、《黑色鸟》、《到曼达莱的道路》就是勃朗宁导演的)。
斯约史特洛姆因有伦·强内和新来的瑙玛·希勒做他的演员,得以在美国导演了他第一部值得提到的影片,即根据西尔玛·拉格洛夫的小说《葡萄牙的皇帝》改编的《谎语之塔》。以后他把纳撒尼尔·霍桑的小说《红字》改编成影片,在片中再次表现了他在瑞典摄制的《火的考验》中描写过的那种强烈的痛苦情绪和被压制的**所毁灭的清教徒。这是一部伟大的作品,但由于古装的庸俗而显得美中不足。
由拉尔斯·汉松和丽莲·吉许主演的另一部影片《风》,是以现代美国为背景的。这部影片从各方面来说,都具有斯约史特洛姆在瑞典摄制的那些成功作品的优点。它和这些成功的作品一样,突出地表现了一个引起幻觉的、经常出现的自然因素,即美国西部某些象沙漠的地区上不断呼啸着的狂风。影片一开始就表现狂风向着天真的少女丽莲·吉许迎面吹来,她来自南部富饶的草原地带,到西部来投靠她的父亲生活,可是她的继母却是一个凶狠的女人。为了挣脱他们的压迫,她嫁给了第一个向她求婚的粗鲁汉为妻。她在杀死了另一个追求她的男人之后,终于对自己的丈夫有了爱情。拉尔斯·汉松扮演粗鲁汉,演技比丽莲·吉许还要高超;故事情节激烈、紧张而狂热。虽然这部影片是一部无声片,人们却好象不断听到风的呼啸和砂土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故事描写的淋漓尽致、登场人物的性格的明显刻画,使《风》这部影片成为一部完美的杰作,但在放映收入上却没有获得多大成功。
由于这个缘故,此后斯约史特洛姆又被迫回到摄制一些商业性的作品的老路,一直到他离开美国回到瑞典时为止。1931年以后,他一直住在瑞典。从他重作演员以后(特别是在古斯塔夫·莫兰德尔及英格玛·柏格曼导演的影片中),就不再导演影片。1937年左右,他虽在伦敦替亚力山大·柯尔达拍过一部名叫《在红袍下》的影片,但这部影片可说并不是他的作品。
除了嘉宝以外,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移民,对好莱坞几乎没有带来什么贡献。但从德国来的移民,特别是斯特劳亨、刘别谦、冯·斯登堡,却对美国电影有很大的贡献。
埃立克·冯·斯特劳亨在1910年离开出生地维也纳前往美国寻找幸运时,对电影还没有什么兴趣。他在美国原想做一个剧作家或新闻记者,可是后来却成了格里菲斯摄制《党同伐异》一片的助手。格里菲斯看中了他那魁伟的体格,请他在《世界的心》里扮演一个性虐狂的、残暴的德**官。在这部影片里斯特劳亨显示了他具有伟大演员的天才,并且因“恨你所要爱的人”这句广泛传播的话而获得了声誉。这部影片的成功使他从此能够导演一些影片,这些影片从编剧、演出到布景和服装设计都由他一人兼任。
斯特劳亨在《盲目的丈夫》里扮演一个自私、卑鄙、勾引女性的男子,背景是他所喜用的1914年以前的奥地利。在继《魔鬼的钥匙》之后摄制的第一部杰作《愚蠢的妻子》中,他也是扮演一个和《盲目的丈夫》中同一类型的人物。这部花了11个月时间才摄制成功的巨片,是《党同伐异》之后第一部摄制费用超过了100万美元的影片。故事情节以1919年的蒙特卡罗为背景。斯特劳亨特地在加利福尼亚海边搭起蒙特卡罗的赌窟、广场和雄伟宫殿的布景。他有一种把最细小的地方都弄得逼真的癖好。据说他曾经要求在一座大旅馆的布景中安上电铃设备。这种只用去几十块美元的开销,却受到好莱坞的指责,这种指责比后来对《宾虚传》这部影片在豪华布景上花掉几百万美元,还要严厉。电铃虽未产生什么效果,但也不能算是一种豪华,可是人们却把它叫做“斯特劳亨的浪费”。但后来由于《愚蠢的妻子》在放映上获得意外的成功,因此好莱坞暂时饶恕了他这一过失。
这部影片原来的拷贝可以放映5小时之久,在公开上映时曾被压缩到3小时半映完。斯特劳亨在这部影片里扮演一个欺骗美国外交官的女儿的白俄亲王,靠着剥削他的情妇——一个面貌丑陋的女仆——生活,由于性虐狂的驱使,他了一个不幸的白痴女子。最后,他被人杀死,他的尸首很有象征意义地被扔在臭水沟里。
斯特劳亨对于自然主义十分癖好,总想把一切情况都表现出来。美国电影检查机关把他在这部影片中用特写镜头表现一个疔疮破裂的画面和别的一些画面一起剪掉,而另一方面,对于他被女仆接吻后厌恶地用手巾擦去嘴上吐沫的镜头,却仍予保留。
斯特劳亨用一种辛酸的悲观主义眼光来观察人类。他对社会的上层阶级、腐朽的封建制度和富有的实业家的激烈抨击,流露出一种愤怒而不是蔑视的情绪。这种抨击带有一种近乎伤感的怜悯色彩。在斯特劳亨描写的地狱里,残废者、病人、纯洁的爱情、被诱骗上当的女子,甚至丑恶,都表现得令人感动。而这一点也就是“斯特劳亨的人道主义”(引乌谷·卡西拉琪语)和冯·斯登堡在不久以后所宣传的消极的无政府主义不同之处。
斯特劳亨在表现1910年至1918年的维也纳生活情景的《旋转木马》(未拍完,以后由罗帕特·约里安继续完成)以后,就离开了环球公司,转到高德温公司工作,在那里他根据弗兰克·诺利斯的自然主义小说《麦克·梯格》,拍了一部名叫《贪婪》的影片。影片绝大部分是在构成这部小说背景的旧金山住宅区的三栋房子里拍摄的。故事发生在1905年前后,为了反映当时的情景,斯特劳亨特地在古董店里细心地选购了一些符合当时式样的家具,来装饰一些连天花板都照原样仿造的房间。
在9个月的时间中,斯特劳亨脚穿破鞋,身着补钉的旧衣,不分昼夜、废寝忘餐地为这部影片工作。摄成的影片可以放映4个半小时,而不是象有些人所传说的那样,可以上映15小时到20小时。因此在上映时分为上下两集。斯特劳亨按照原著的次序,将每一个情节都拍摄出来。他要使观众相信:“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完全是真实的”,并且宣称他是以狄更斯、左拉、莫泊桑为师的。
但这部影片却激怒了制片人萨尔堡,他要求剧作家琼·马蒂斯把它压缩到两个半小时放完。斯特劳亨为了避免影片被删剪得一塌糊涂,亲自参加了剪辑工作,但拒绝承认这部影片是他的作品。这部被删剪得支离破碎的影片,在电影艺术上仍不失为登峰造极的作品之一。
贪婪和粗暴是这部影片里人物的显明特点,这些人物随着时间和剧情的发展不断发生变化。影片开始时,由著名女演员柴苏·璧斯杰出地扮演的女主人公是一个纯洁而年轻的姑娘,和当时丽莲·吉许所饰的一些女主人公很相近似。但这位女主人公在结婚以后就变得非常贪婪,并且由于家务操劳,使她逐渐憔悴。她使劲地用梳子梳着一头蓬乱的浓发,咬着手指甲,粗暴的性情使她的嘴都扭歪了。她的丈夫(吉布逊·古兰德饰)原来是一个善良的胖牙科医生,当事业遭到失败和破产之后,也变成了一个残暴的酒徒,时常殴打他的妻子,最后终于把她杀死。
这种在当时还很罕见、使电影第一次具有小说某些表现方法的心理刻画,在斯特劳亨这部作品里,要比大量琐碎的细节描写更有价值,因为这些细节描写虽很真实,可是在斯特劳亨的作品中可说是一种怪癖的表现。在牙科医生和他未来的妻子(他的顾客)遇见的那场戏里,影片所表现的吐唾液和拔牙出血的情景乃是一种已嫌陈旧的自然主义表现方法。这种僻嗜的作法在让·赫舒尔特(以后任好莱坞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的院长①)所饰演的那个人物身上表现得更为明显。①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自从1928年以来,每年都对最优秀的导演、演员、摄影师、音乐家、布景设计师等颁发奖品。这种奖品即一般所谓的奥斯卡奖,很被人所重视。1952年该学院由查尔斯·布拉喀特担任院长,1960年由乔治·西顿任该院院长。
当斯特劳亨撇开自然主义的夸张手法,用真正的现实主义手法来描写三个小市民由于贪财而造成灾祸时,他的表现显得更为出色。在影片结尾的场面里,被手铐铐在一起的两个竞争者相继死去,而另外一个活着的人则拖着他那疲惫得要死的躯壳在一个名叫“死谷”的沙漠上挣扎着。为了深入体验这种沙漠荒凉情景,斯特劳亨和他的摄制组曾在那里生活了一个月之久。
庞杂、冗长和夸张乃是《贪婪》一片中美中不足的地方。这部壮丽而有力的影片,标志着一个转折点,或更确切地说,标志着一种传统的开端。因为这部影片现在已成为一部经典性的作品了。
在影片《风流寡妇》上映时期,斯特劳亨曾经对观众作了这样的声明:“我之所以要导演这部下流的作品,唯一的理由,乃是因为我有一个妻子和几个孩子要靠我来养活。”但这部为了收回摄制《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