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恒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也不是白白浪费口舌的。他难得有闲情逸致烧炭煮茶,成果虽有瑕疵,但也不能浪费,两个表兄弟牛饮了一番,最后都没了睡意,在榻上仰躺到三更,才与周公成功会和。
魏琛本来是想要等封恒完婚之后才回京城的,但是时间上来不及,还是得遗憾一回。
等到衙门开印之后,张知县便被押解上京。魏琛巡查边防工事奉的是皇旨,查出了事端,如何判决也要交由皇上裁决,丰华县衙只有关押的权力。
宋文胜和魏琛交接了张家众人后,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目视着曾经的上官被押上站笼,连着一家大小都在凛冽寒风中被上了脚镣,带上木枷锁,他叹了一声,心中却是加倍警醒起来。
家里众人还好,李氏本来就不是高调的人,家中新春宴后借口为闺女备嫁,一直闭门谢客,就连元宵也拘着孩子们不准出门。可族中有些人确实飘了不少,外头巡视的差役们看在他的面上,对姓宋的都不会太过分。但就是这样才越发糟糕。
宋文胜心事重重,决定这几日一定找个机会敲打一下这些人。
宋师竹却不知道她爹在想什么,一大早起来看着外头纷扬的白雪,她便记起了今日是张家押解进京的日子。她想着那一日见着的张秀娇,心情突然低落起来了。
螺狮进来时,看着面上有些郁郁的姑娘,掰着手指算了下,出声道:“姑娘,你这个月的月事是不是又迟了?”
宋师竹:“……”螺狮没说她还不觉得。宋师竹的月事向来不大准时,她感受了一会儿身上的感觉,确实有些不舒服。于是她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了襦裙和月事带子,这般折腾了一下之后,宋师竹心中那股闷劲才散了开去。
这个时代不讲究罪不及家人,只要一人出事全家都得遭殃,所以无论自个为官做宰,还是作为官员家属,都不能太得瑟了。
宋师竹觉得这些道理得要跟她爹好好说一说,晚膳时就直接出口了,她的本意是想要提醒她爹闷声发大财才是正道,宋文胜听着听着却突然笑了,看着宋师竹的目光带着丝丝暖意,神情颇多感触,半响才道:“爹这回对你真的是放心了。”
宋师竹:“……”她难得苏了一把说些大道理,没想到这么管用。
宋师竹想着以后在家里要不要换一个成熟闺女的人设,可没等她转变成功,二月十六就到了。
宋师竹出嫁前夜,一家子都是闷闷不乐。
宋老太太晚膳都用得不美了,丫鬟给她布了几筷子菜,就没有一样她能吃完的。
老太太正对面的宋师柏更是每看她一下,就叹一回气。宋师柏年后开学就回了书院,这两日请假回来送嫁,见着她时脸上的肥肉都透着一股哀怨劲。
膳桌上比较正常的就只有新来的宋师泽。他左看看面无表情的族长大伯和族长太太,右看看一直对他保持敌意的宋家小胖,一直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不敢伸筷子,只是片刻之后,一筷子糖醋排骨从天而降,他诧异地抬起头来,就看到族姐收回筷子,眼睛弯如月牙地对着他笑。
宋师竹也很伤感,不过总不能大家都抱起来一块哭吧。
想到那样的场景,宋师竹就无奈起来了。
她给家里每个人都夹了菜,尤其是宋师柏,自从她先夹给宋师泽后,就一直又哀怨又嫉妒地朝着她看,宋师竹只好把偏心眼摆在明面上,给他碗里夹的菜都快冒尖了,她弟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晚膳过后,宋师竹总觉得祖母很想把她留下来说话,只是老太太的目光在儿媳身上转一圈,到底没有出口。她道:“今夜好好睡一觉,明日要让别人好好看看咱们宋家的姑娘的风采。”
宋师竹用力点了点头。
就连老太太都不愿意破坏他们母女今夜的谈话,宋文胜更是一出院门就把想要跟着母姐一同回院的儿子拎了过去。
府里处处都是浓重的喜庆味。两母女在满是挂红的游廊上却走出了几分伤感,回屋之后,宋师竹也笑不出来了。
她的嫁妆已经提前送到了封家,墙上只挂着一件红彤彤的龙凤嫁衣。
李氏一瞧见这件嫁衣,就道:“当时真不该让你亲自动手。”
宋师竹被她娘这么嫌弃,也只是弯着嘴角。她娘对她的女红一直就不满意,不过这件嫁衣上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意,她从前年订亲后就开始绣起,足足绣了快两年,直到腊月前才绣完。虽然不够华贵复杂,可宋师竹却觉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