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竹很想说她是被画吓到了,不过婆婆心思敏感,她想了想,还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我娘和祖母今日也要到寺里烧香,我知道消息后太兴奋了,一夜都睡不着。”
赵氏见着宋师竹就跟小姑娘一样笑容灿烂,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怀念道:“你和玲娘娘家都离得近,我当年从京城嫁到丰华县,半辈子都没回去了。”
“以后相公要是能更进一步,娘就能回京城住几年了。”宋师竹笑嘻嘻道。
这话的意头好。赵氏也跟着笑了。
马车到了庆缘寺时,周围已是车水马龙,封家的车夫直接把马车驶到了山门门口,耳边梵音缭绕,宋师竹下来时还有种恍如昨日之感,她之前腊八节时,就是和封恒在这里约会的。
旧地重游,宋师竹跟着婆婆把寺里菩萨都拜了一遍,跪得头眼昏花时才听人来报李氏和宋老太太过来了。
赵氏见着儿媳妇的眉眼不自觉地弯成两弯月牙,心道还真是家里娇养长大的姑娘,嫁了几日了还想着找娘。她摇了摇头,道:“我有你大嫂陪着就够了,方丈那边还有客人,待会要是轮到咱们了,我让人去叫你,你先去找你祖母他们吧。”
婆婆通情达理,宋师竹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见着宋老太太和李氏时,因为赵氏刚才放人放得爽快,她还把婆婆夸了又夸。
宋老太太多年没到庆缘寺,刚才走在曲径里还十分怀念,此时听着大孙女的话,有些忍俊不禁,觉得宋师竹还真是实诚。
她这辈子两个儿媳妇,虽然心性都不坏,可对着婆婆也没有这样真情实意赞美的时候。
不过李氏就不这样想了,毕竟是母女,听着闺女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她越听越觉得宋师竹似乎有话要说。
李氏正思量着如何跟闺女单独相处,此时不远处突然走来几个熟人。
一身青衣长袄的三族婶,左边挽着打扮简朴的宋祯祯,另一边则是一个穿着短打的高大少年。
那少年眉目清秀,满脸羞红,时不时偷眼瞧着垂头不语的宋祯祯,不知道三族婶说了什么,他突然大力点点头,把三族婶惹得笑了起来。
不过三族婶一见着宋家祖孙几个,神色就收敛了。老太太在族里的辈分大,她带着身边一对少年少女过来磕头行礼。
宋师竹虽然心中有事,可因着眼前的少年十分陌生,也看了几眼。三族婶介绍说这是她娘家的一个侄子,前几年父母双亡,靠着自己一个人耕着家里几亩田地过日子。
三族婶的语气太过明显,宋家祖孙都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她打的主意了。
宋师竹想了想,借口要去净室,让宋祯祯陪她一块过去。
宋师竹除了出嫁当日远远在人群中见过宋祯祯之外,这一个多月跟她之间就没有其他相处了。宋祯祯约莫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两人一离了人群,她就轻轻叫了声:“竹姐姐。”
宋师竹注视眼前的姑娘,宋祯祯穿的是一件半旧的水红色夹袄,头上除了一朵绢花外别无它物。
自从宋祯祯被过继出去后,李氏已经停了为她相看的事。可宋祯祯是良籍,以她的姿色年龄,即使不是官宦家小姐,也极容易就被选秀官看上。
许是她的犹豫过于明显,宋祯祯突然笑道:“竹姐姐不需要这样,说起来前几日宅子里人太多,我都没有机会给竹姐姐道个喜。”她说完,就行了一个福礼。
有句话怎么说的,纵是青衣布裙,也抵不过那一垂首间的温柔。如今的宋祯祯就给了宋师竹这样的感觉,她举手投足的端庄婉约,都能看出来从小受过正规教养的。
宋师竹突然问道:“族婶跟你透露过她的意思吗?”她原本心中一直想着那幅画,如今整幅心神却分了一半出来在宋祯祯身上。
她点了点头:“娘先前就跟我说过,她娘家侄子是个努力肯干的,让我不要嫌弃他…”
宋师竹听着她声音越说越小,还以为她后悔了,没想到宋祯祯却突然加了一句,“我和他其实是一样的人。”
宋祯祯先前攒着一口气从府里出来时,还以为自己从此就能不怨不求,心如止水。先前几个月确实如此,跟着娘出摊时十分辛苦,可那种辛苦却让她的心落在实处,但看了娘为她选择的夫婿时,宋祯祯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一抹失落。
那个少年跟她从前见过的那些精致少爷都不一样,做惯粗活的手掌粗糙厚大,就连肤色都是黑得发亮,但后来她就知道了,他们都是一样的人,由吃穿不愁突然一落千丈,要为三餐奔波。
“……他先前也是读过书的,父母双亡后,家里没有银两让他继续进学……他答应我,以后会回去念书。我和娘以后一定会支持他好好念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