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珩也知道李望宗不是那等醉心权势之辈,他歉疚道:“为了恩科改革之事,太傅这阵子为朕担了许多骂名,难为太傅了。朕不是一个好弟子,不能继承太傅衣钵,但以后太傅若想让师弟专心做学问,朕也会看着他一些的。”
李望宗想到封恒,也是头疼,其实皇上的话正中他的心意,可惜封家底子太薄,要是因为他几句话,弟子便终生只在权势外围转悠,李望宗想想也觉得对不起他。
他摇头道:“老臣去年收他进门,观察一年,封恒为人务实,尚算能干,皇上如今正需要人帮忙,以后有出力气的事情只管交给他。”
顿了一下,他又道:“就此事而言,便能看出他性情中的明敏之处,更加难能可贵的是,遇事足够镇定缜密,历练一二,皇上也能多一能臣了。”
高玉珩品了一下李望宗这几句话,突然高兴起来,看来在太傅心里,这个师弟还是比不得他的地位。他心里转悠着种种对待蠹虫的雷霆手段,也给封恒记了一大功。虽然不能明着封赏,但会试在即,总是有机会嘉奖的。
李家书房里的后续发展,宋师竹和封恒自然是不知道的。从昨夜到现在,宋师竹一直心潮起伏,自然也没把那点心底那点突然泛起的奇特波澜当一回事。
回家之后,知道宋二郎和李玉隐都挂心此事,封恒三言两语便把事情都说完了。
宋二郎难得地黑着一张脸道:“幸好妹夫先发现了。”历朝历代对舞弊之事都抓得极严,他们家在京城孤枝在林,要是真出了事,都找不到能捞他们的人。
能到前院伺候的小厮都是识文断字,在那个小厮的屋里,宋二郎还发现了好些他们复习的题目,只怕是他来不及送出去的。
宋师竹安慰道:“皇上已经知道了,那些人都是秋后蚂蚱,一个都逃不了。”刚才在李家,李老太太便提醒过她这件事不好声张,宋师竹回家后也跟着过来前院处理后续。
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她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做出这种卖主的事,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发卖出去。那个小厮在李家时已经被人扣住了,可他自个找死就算了,还连累了一家老子娘。
宋二郎虽然生气,听着堂妹的这个形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好奇问封恒道:“你是怎么看出那个小厮有问题的?”
前些日子那个在家门行刺的人就不提了,当时他不在家里也无话好说,但今日这个小厮可不一样,那是宋家的下人,宋二郎日日看着他在面前晃悠,就是一直没发现他的不同寻常。封恒的这种敏锐,确实出众了些。
宋二郎这么说,李玉隐也看了过去。
对着两人的目光,封恒忍不住心里莞尔。这件事基本上是宋师竹的功劳,可妻子一向低调,每每都把功劳让了出来,叫他都有些心虚了。
他摇了摇头,看了在一旁笑嘻嘻的宋师竹,才道:“不好形容,他一出现,我便觉得他可疑。”
宋师竹知道封恒这是不好意思冒领功劳,她笑道:“别想那么多了,反正是相公目光如炬,老天爷给咱们留了条活路!”这种事情其实没什么好追根究底的。她的金手指虽然好用,可封恒在这其中也起了极大的作用。
换成另外一个人,遇到这种舞弊陷害的事急都急不来了,还要想法子一步步查证,并且帮她补上漏洞,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执行能力。
宋二郎想了想,也觉得这应当就是个人天赋了。因着堂妹说这件事李家叮嘱了别声张,宋二郎也没跟他爹说。他爹知道了他娘也就知道了,反正有惊无险,冯氏如今还在病中,就别让她再操心了。
宋文朔不知内情,第二日回来便跟他们感叹了一番今日常朝上的凶险肃杀。
大太监刚喊了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李太傅便突然上了奏折,说是有人扔了一封信进他家宅,告诉他过往出的一些题目成了会试真题。
当时李望宗此话一出,朝上便是一片寂静,之后便突然哗然开来。
李望宗接着便补充了一句,因着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所以先在朝上提醒一二,倘若日后真有其事,也算不得他的责任。
“皇上当场比对,会试考题几乎有一大半都是李太傅所出。”宋文朔心情复杂道。
今日一早,他除了惊讶外还有些庆幸,宋文朔虽然也是进士出身,却比不得李太傅在学问上的造诣,最近家里几个孩子用的都是李先生的资料。
若是这件事考试后才揭发,除了这一榜的成绩不作数外,以他们家跟李家牵连之深,肯定也有不少麻烦。
宋文朔叹了一声,又看着眼前宋二郎三人安慰道:“本届恩科模式前所未有,只要你们功底扎实,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宋二郎轻咳了一下,道:“爹说得是。”这个风口浪尖上,李太傅有意把他们摘出去,宋二郎也不想多生事端,心里想着等考完之后再跟他爹说,但对着亲爹说谎还是有些头皮发麻。
封恒和李玉隐关系远了一层,比起宋二郎却是淡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