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沉默是有效力的,沃勒从她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她有什么话说又难以启齿,他打算给她一点鼓励。气人的是玛莎的手机就响了。电话是卡洛斯警官打来的。医生跑出去回避。
楼下的莉莉西雅赶紧过来询问,医生没有和她说得太多。他想使用催眠,不过,这时候不好;他必须能叫她相信他是可靠的,以至她以后还会来咨询。医生想到了玛莎小姐的另一个难处,她在那个雨夜正是在自己的诊所下面避雨,才碰到那个迪亚特的。人有一种类似爱屋及乌的反面感情。对于这个她的厄运的起始点,她一定克服了相当大的阻力,才会同意跟莉莉西雅来这里的。他有了和她深深的共情,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叫她想起了过去……
医生也没有跟玛莎和莉莉西雅透露萨姆兰警官曾经找过自己,并要求他帮忙分析一些事情。他不能给她一个警察同伴的印象。他整个咨询过程都在围绕着这样一个主题,即玛莎是否应该继续咨询。玛莎对此是持反对意见的,她坚持自己没有病,她只是很难受,很害怕。这是一种自我防卫机制,他想,然后他就开玩笑说,她该坐在他的对面(玛莎一开始选择坐在医生右手的沙发上)。她惊讶地问为什么。他说他的来访者都不选择坐在医生的对面,而她是个正常的姑娘,不是吗?玛莎就真的坐到了对面。
来访者是一个微妙的称谓,这原本是人本主义疗法对有心理问题人们的称呼,却被医生用在了需要树立医生权威形象的精神分析疗法中来。沃勒医生有自己的考虑,这个世界人与人的关系原本就在拉远,他不想进一步造成医患之间的差别。一切有利于工作的事情,沃勒都喜欢。
在咨询的最后阶段,玛莎终于开始叙述她的两个恶梦(玛莎后半夜还做了一个恶梦,不像前一个那么恐怖,只是很莫名其妙,她也没有被惊醒)。医生用心地听着,记着。
沃勒医生面对的一个难题是,他既不能赞同玛莎关于自己没有问题的说法,又不能轻易表示自己知道她遇到了困境。她没有说,所以,他也不能说,没有人能根据手头有的那么一点点信息就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不能暴露他和警察的某种联系。这让医生感到棘手。
在咨询结束的时候,他这样说,“玛莎小姐,我不敢确定你的问题是什么。我想说的是,这里就好像你的一个避难所,一旦你有任何想法你都可以来找我。这里是随着你的意愿自由出入的,没有任何人会强迫你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你可以来玩儿,哪怕只是看看安妮和马克都没有关系。你甚至可以要求和莉莉西雅还有我做下来随便谈点儿什么。你的梦,我看到了无助和愤怒,我希望,你不会被那个所左右,我同样知道,你有什么没有告诉我,我不确定那是什么,直到你觉得有必要说。那么,玛莎小姐,祝你好运。”沃勒的眼睛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另玛莎深为感动。
卡洛斯警官的车子一直等在门外。当萨姆兰听说玛莎在沃勒心理诊所咨询的时候,他就决定不出现了。他只是很好奇又出现了一个重合点。
因为已是中午,卡洛斯开车带着两位小姐到附近的中高档餐厅用了午餐。这个费用是卡洛斯和萨姆兰自己掏的腰包,局里的经费为了这个案子花掉了太多,他们也不想增加上面的负担。
席间,莉莉西雅很想展开一个轻松的话题,不过只开了一个头。玛莎沉默不语,这让另外两个年轻人都不好意思谈得热烈。侍者对两位漂亮女伴的恭维不讨好地迎来卡洛斯恶狠狠的一眼,但他还是礼貌地付了小费。
萨姆兰可没心情吃午饭,他等着他们回来,等着玛莎小姐完成指认工作,他心理盘算着:他至少会得到两个答案!
对六百多个人的指认可是一个庞大的工程。萨姆兰对玛莎小姐唯一的要求是:看过的照片不能往回翻。其实这差不多也是一句废话,弗莱德在这个授意之下根本没做回翻功能。至于玛莎愿意盯着哪张照片看上多长时间都是没有关系的。莉莉西雅小姐对这一说法予以狠狠的反击,她说有哪个白痴会盯着强奸犯而不是电影明星的照片看十秒以上呢?她进而指出让她的女伴干这样的事情真是残忍。萨姆兰笑笑并不理会。莉莉西雅也就没词了。
玛莎小姐的态度是配合的,只是她说话很少。萨姆兰知道这这叫她难受,他也没有办法。弗莱德教她使用这个浏览器。其实很简单,默认从第一张照片开始,下角标有一的显示,当她看过之后,单击左键就会切换下一张,然后继续,一旦她发现这就是雨夜男人,她就在下面的纸上记下他的编号。当玛莎表示了解之后,弗莱德退了出来,他看着萨姆兰,“这活儿可真够她受的!”
“是啊!”老警官无奈的点点头。
玛莎小姐独自坐在安置反相玻璃的屋子里,看着那些叫人恶心的照片。莉莉西雅不被允许进入,但她可以留在外面看,她在为她的朋友祈祷。
指认工作从下午2时开始,直到4时40分才结束。期间卡洛斯两次给玛莎送了水,不过她都没有喝。萨姆兰多次被警员叫走,向他报告关于那个小猫闹钟的追查结果。其实也算不上结果,没有一个商店有关于这一物品被贩卖的记录,绝大多数的商店根本就不承认卖过这样的东西。还有就是那里面的字条,是用最为普遍的打印纸,全世界都有用的。萨姆兰看着纸条上的字,“齿轮即将开启”,他想起了昨天发现的“面具即将归来”,那么,即将发生的究竟是什么呢?
玛莎小姐看起来神色黯淡,她面无表情地走出来,莉莉西雅冲上去抱住她,亲吻她,她也没有表示什么。萨姆兰油然而生一种内疚,他希望他能赶紧解决这个案子,还她们一个说法。当然,还是卡洛斯把她们送回去,这一次,莉莉西雅也没了好脸。卡洛斯头皮发麻地听着她骂他……
玛莎小姐记下了三个人的编号,它们分别是,173号约翰逊,白种人,现年23岁;曾有两次犯罪记录,第一次是住在隔壁对他很好的中年妇女,他趁她丈夫上班时候猥亵了她,那时候年仅18岁,因为情节不恶劣,被判10个月监禁;第二次是假释的两个月后,在道路边袭击夜路回家女青年,被判2年徒刑;现在约翰逊无业在家。291号皮尔斯,白种人,25岁;一次犯罪记录,在舞厅门外抢劫一女子,心生色念,将之拖进附近草丛强奸,被判4年监禁,去年10月被假释。455号,特里克文,白种人,22岁,绰号“胆小鬼”,16岁时就将邻居13岁女孩儿诱奸,但后来控方突然撤诉,他也被无罪释放;三年后恶习不改,将同工作女孩儿骗至家中,下药迷奸,竟又一次逃脱法律制裁;其父是著名公司老板,两次花钱为他摆平事情。
萨姆兰笑了,他确实得到了两个结果,第一个就是上面这三个嫌犯。至于第二个,萨姆兰已完全相信了迪亚特此人的存在。
作为一名出色的老警官,萨姆兰同时是一位人性大师。玛莎被叫来要找出她见过的男子,在600多张照片中,玛莎完全可以只挑出一个就完事了,但是,她却花了160分钟,平均每张照片花去了15秒,她在认真地挑选,并且挑出了三个人。因为顺序不能回翻,两张照片之间至少隔了一百人,玛莎不可能完全记住之前挑出的相片的面目,那么她再挑选的人可能会和上面的不太一样。这就是萨姆兰要求那个规则的原因。但是,这三个人经过仔细对比发现确实存在面目上的相似性。这就证明,玛莎不是依靠想象肆意捏造,她真的见过那个自称迪亚特的人。
当然,仅凭这个判断这个男人真的被玛莎杀死了。也许玛莎去看沃勒医生是个有用的巧合,萨姆兰打算抽时间再找找医生。
调查很快展开了,萨姆兰、卡洛斯、米尔,分别带着两位警员找到了照片上的三个人。结果是令人扫兴的:173号约翰逊3月20日晚朋友们喝酒到很晚,他们是六点多就开始喝的,中间约翰逊也没有离席。291号皮尔斯的证据似乎不那么准确,但是,想一想也不可能。他在城西北的夜总会找了一份工作,每天八点半上班,20号晚上,他甚至还早到了一点,而玛莎小姐是在八点十分遇到迪亚特的,就算他看到玛莎小姐立刻往回赶,除非是用飞的才不会晚点。黑社会的人,他一个小小的强奸犯绝不敢得罪。就是说他也不具备作案时间。至于455号特里克文倒是挺惨的,他又一次把女孩儿带回家,结果被早回家的老爸发现,一怒之下开枪打断了腿,还在医院吊着呢。萨姆兰也曾怀疑这是事后打上的,但是医院的信誓旦旦姑且不说,连琼斯博士也说,至少长了十天才能好成这样。
三个嫌疑人出乎意料的全都得到了证明,萨姆兰陷入了困境,他用力抓着紧贴头皮的一层短发,妈的,这个迪亚特到底是谁?!
第十九章 新·纳粹
在几位警官忙碌的时候,沃勒医生和安妮小姐坐在一家咖啡馆里,享受傍晚的宁静。沃勒不喜欢咖啡,倒是对红茶情有独钟。他叫了一杯冰过的红茶,不忘加上六块冰。安妮则心怀忐忑,低着头喝着咖啡。
“啊,医生,这是我第一次约你出来,没想到,你,你那么爽快就答应了,嗯,我……”安妮不知该怎么接出下面的话。
“嗯,这是我的不对,安妮,应该是我约你的,对不起,因为我忙,老是忘了约你,”沃勒轻柔地笑了,“安妮,叫我赛斯好了。”
这话叫安妮暗暗高兴,医生并没有忽视自己啊。可是,可是,我该怎么……
“玛莎小姐的问题真是麻烦啊,今天晚上看来又要熬夜了。”医生三句话不离本行。这下子,安妮约他晚上一起回家晚餐的想法又要泡汤了。唉,傻安妮,老是这样可不行啊,要想一个办法……
安妮把头瞥向窗外,看着来来往往的车和人,唉,谁能帮帮我啊。突然,她看到了令她镇静的东西。
“医生,医生!”
“啊?”沃勒又走神了,“怎么了?”
“医生,看那个人,”安妮指着外面,看那个穿警服的人,坐在一辆记程车里!“
“嗯?有什么不对吗?警察偶尔也会坐记程车吧。”医生心不在焉地看着,咦?他也发现不对劲,这个车上没有司机,一个警察开记程车?不过也是有可能的,比如说,司机犯了事儿。他的心思还放在玛莎那儿